“呜呜呜织田作,你听到了吗!她说骗人的!居然是骗人的……”太宰治伤心落泪,整张脸都鼓了起来,泪汪汪地冲着自家好友告状。
“太宰……自杀可不好哦。”织田作之助全程淡定地坐在一旁看着两人对话,闻言才慢半拍地回复。
“问题在这里吗?!”青年一脸震惊。
“什么问题?”伴随着磁性低沉的嗓音,一个戴着眼镜、夹着公文包,打扮得活像是社畜的青年加入了谈话。
“安吾!”太宰治顿时像是找到靠山一般支棱起来,“快来批评织田作!他居然和家里的小孩联合起来欺负我!”
“是吗?”青年的脸色顿时严肃起来,他沉思片刻,慎重地问,“什么方式?能不能加我一个?”
“就是那个吧,是霸凌吧!我被霸凌了吗?!”太宰治委屈,太宰治不服,太宰治大声嚷嚷,其幼稚程度已经达到任何一个听说过这个男人从前的腥风血雨、充满黑暗的过去的人看到都会想要戳瞎自己眼睛的地步。
“坂口先生。”倒是织田海音,在看到坂口安吾到来的时候直起腰,认真打了个招呼。
“晚上好,海音。所以,特意叫我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坂口安吾推了下眼镜,搬了个椅子端正坐在少女的对面。
与面对好友时的放松不同,这个比织田海音年长一大截的青年态度严肃,给人的感觉并不像是在面对一个好友的孩子,更像是求职社会人看到面试官,有种难掩的紧绷。
“关于一个问题的答案。”少女摇晃着手中的玻璃杯,看了坐在左右两边的织田作之助和太宰治,犹豫了片刻,还是直接地询问,“我记得以前听太宰提过,关于我的身世,你们异能特务科一直在查吧。结果是什么。”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坂口安吾推了下眼镜,语气有些为难,“没有结果——如果你想知道的是这一点的话。从各方面综合的资料上看,你最早出现的记录就是横滨的一处海岸,没过多久,还是婴儿的你就被当时散步路过的孤儿院院长捡到,他将你带回去抚养。
“啧。”织田海音的脸色阴了下来。
“哎呀,漂亮的脸蛋都变得皱起来了哦。”太宰治觉得好玩似得用手戳了戳少女的脸颊,低笑着说,“既然对自己的身世开始感到疑惑的话,为什么要问安吾呢?身为武装侦探社的一员,难道你不应该有更好的选择吗?”
“即使是乱步先生,缺少线索的话也是不行的。”少女不愉快地说,“我现在不正在寻找线索吗?坂口先生的【堕落论】是很方便的异能力。所以别和我说谎,你一定去了吧?我小时候所在的那家孤儿院。”
由于小时候的某些事情,织田海音同异能特务科之间有着不愉快的交集。如果不是身为养父的织田作之助后来加入了武装侦探社,受到社长福泽谕吉的庇护,她未必能像现在这样正常生活长大。
坂口安吾神□□言又止,他看了眼身旁笑眯眯的太宰治,叹了口气,干脆吐露实情:“真的没有。我承认我曾经被异能特务科派去那边附近出差过……但是等我想要使用异能力的时候,才发现那家的孤儿院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某个不知名的好心人赞助,从头到尾都重新装修了一边。所有关于你的情报痕迹,一点都没剩下了。”
织田海音睁大了眼睛。
第一时间,她下意识看向了旁边的太宰治。
“哎呀,是谁干的呢,是你吗,织田作?”某个年长但仍旧缺德的鸢眸男人装模作样地逗她。
织田海音撇了撇嘴,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织田作之助。
红棕发的青年沉默了一会,沉声说:“抱歉,海音。当时为了保护你的能力情报不外泄,我和太宰多做了一点事情……那里面有你重要的回忆吗?”
“才没有!所以——”黑发的少女一脸无语,好半天才收拾好心情,微微叹了口气,“这样的话,线索岂不是又断了嘛。”
婴儿的时候身上的襁褓、亦或是任何那时候身上带着的东西……如果能利用坂口安吾的【堕落论】提取残留在物品上的记忆,大概能很快得出具体的结论。但现在……
少女郁郁不乐。受她的影响,虽然难得聚齐,但其余三人都没有久留。
坂口安吾原本也只是应她的要求抽空出来,接下来要继续回去加班。而相对而言无所事事的太宰治就一身轻松地跟着织田父女回家了。
三人沿着横滨的海滩走了一段路,眼见她实在很苦恼的样子,太宰治冷不丁‘好心’安慰:“如果海音想要找的线索,是为了证明你本身来自异世界的这件事的话,倒也不必那么麻烦。”
织田海音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太宰治看着少女失态得睁圆眼睛的模样,笑得开心极了:“你不会真的以为,那扇通往异世界的衣柜通道……是因为你生日那天和织田作一起去看了《纳O亚传奇》才出现生日礼物的吧?”
织田海音瞪着他:“你对《纳O亚传奇》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哦。只是,那部冒险电影充其量只是改变了通道的表现形式。真正连通了两个世界的……是你啊,海音。”青年略微靠近她,声音低沉下来,像是低鸣的琴弦撩过耳际,一瞬间让海音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所以、你们那时候就知道了?”少女深呼吸,反复几次后,看起来冷静地质问。
她莫名有些不敢看身旁织田作之助的表情,只能死死瞪着戳穿这一切的太宰治。
“海音……”红棕发的青年试图说话。
“没错哦!乱步先生应该比我还早一点吧!”太宰治爽快地回答。
“所以一直没跟我说,是为了看我的笑话吗!!”□□上膛。织田海音满脸火大地展开猎杀模式。
“嗷,橡胶子弹很痛的啊!为什么你会随身带这种东西!针对我,绝对是针对我吧!!”太宰治的惨叫响彻海滩。
深夜。
织田作之助和精疲力竭、又莫名心满意足的友人告别后,背着沉沉睡去的少女,踏上回家的道路。
这时候的海边只余海浪的声音,安静得有些吓人。
“海音?”织田作之助背着女孩,仰头看着夜空中的一轮明月,突然轻声唤了一声。
背上的少女动了动。
“无论你来自哪里,对我来说,都永远是珍贵的家人。”织田作之助坦然地说出自己一开始的想法,“所以,不管你是什么身份,都无所谓。”
第15章
第二天,织田海音神清气爽地醒来,只觉得心头积压已久的阴霾似乎都悄无声息消散了。
她愉快地跑下楼,向做早餐的织田作之助撒娇,成功得到海音特供版甜辣咖喱饭一份;在看到一楼浴室里大清早试图淹死自己的太宰先生时也没有生气,只是从善如流地拿走他放在一旁的衣服和备用浴衣。
家里的孩子们吃完早饭后纷纷结伴上学,很快只剩下请了长假的织田海音与两个看起来并不急着上班的大人。
织田作之助在厨房慢悠悠地洗碗,之后还坐着看了会书,直到看时间差不多了,才对小尾巴似的跟在身后的少女说:“不去上学的话,今天要和我一起处理委托吗?”
“要!”织田海音眼睛一亮,看起来很是乖巧地点点头。
“今天是父女档时间吗?真不错啊。织田作,我也要加入!”不知何时从浴缸里钻出来、浑身上下都在滴水的太宰治跟着在一旁积极地举起手。
“香过头了!你倒了多少香波在浴缸里啊!”海音在一旁捂住鼻子,充满嫌弃地踹着某人的腿,“而且地板都被打湿了啊!身体曲线毕露了!你这家伙,给我有点羞耻心!”
海音的第8745次恶作剧宣告失败。虽然拿走了风衣和浴袍,但没想到这人披着件衬衫穿着湿透的长裤就这样无所谓地出来了。那长腿那细腰配合沾了水变成一缕缕贴在脸颊上的黑发……简直让人不敢多加直视。半透明的衬衫下还有一层绷带遮掩,看不见多少肉色,但从某种层面上来说更加糟糕了。
“讨厌,海音好色啊……”太宰治声音哑哑地拖长了音,原本就优越的嗓音在这种条件下变得十倍百倍的惑人心弦,“故意拿走我的衣服,不会就是想看人家的身体吧……”
哪来这么多戏。织田海音面无表情跳起来一拳锤在太宰的头上。
放下手的时候,她眉头皱了皱,没好气地说:“这温度……已经发烧了啊!你这笨蛋到底在我家浴缸里泡了多久啊!”
该不会不是早上,而是昨天夜里就来了吧!!
“发烧了吗?那可就糟糕了。”织田作之助皱了皱眉,走到太宰治面前试了下温度,沉声说,“太宰,先去把衣服换下来。海音,你去找药。”
“嗯。”织田海音听话地转身。
“我才没生病!等等!织田作!”试图挣扎的太宰治不情愿地被拉走了。
织田海音端着药走进客房时,原本无精打采地被硬塞了两床被子的黑发青年顿时又精神了。
“果然小海音是关心我的!老师好感动——”太宰治眨着星星眼,双臂张开,下一秒就死死抱住少女不放。
“给我放手!你这失德教师!”织田海音死死握住拳头,努力克制着自己殴打病人的欲.望。
“不要。”青年撒娇似的在少女的脸颊磨蹭着,滚烫的呼吸拂过她的耳边,含糊地说,“这样就很好……海音不要找家人了嘛。你有我和织田作还不够吗?太贪心的孩子会什么都得不到哦。”
“我才没有找。”织田海音动作顿了顿,没好气地说,“是那些家伙自己找上门来的。”
“对你动手了吗?”太宰治在极近的距离下观察她的脸色,轻声道,“……看来是这边先动的手呢。感觉如何?”
“挺嚣张,也挺耐打的。”织田海音回忆了一下,对起过冲突的金发少年,只留下这样一个浅淡的印象。
“所以,海音的决定是?”太宰治拖长了音,意味深长地问。
“家族什么的,我不需要。”织田海音想了想,冷淡而笃定地说,“但我确实有一个疑惑需要解答。所以我至少要找到我的双亲,不管他们是活着还是死了,都得想办法问清楚才行……”
小时候在孤儿院时,织田海音并不是不好奇自己的来历和身世的。将她养到六岁的孤儿院院长并不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硬要说的话,他更像是已经沉浸于黑暗过久,以至于遗忘了如何拥抱光明的可悲之人,即使内心怀抱善意,带给别人的也永远都是伤害。
总体来说,织田海音在孤儿院的日子并不算多么美好,而且是越长大越不美好。在那段略显晦暗的时光中,有关于自己存在价值的思考、对过去的介怀与质疑、对血亲的追念、对命运的憎恨,这些念头时不时困扰着年幼的海音。
在遇上织田作之后,这些纷乱念头曾一度消失不见。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又莫名出现了。
即使回到织田作的身边就能安下心来,但已经出现的问题却无法再度消失了。
织田海音想要为自己寻找到一个答案。
“诶?即使是死人也要问清楚吗?”太宰治抬起头看着少女,鸢色的眼眸亮闪闪的,“我觉得海音的父母大概率是死了哦。海音准备将他们的尸骨挖出来吗?”
织田海音微微摇头:“那个世界存在‘降灵术’,虽然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应该能派上用场。”
唤醒死者的灵魂来战斗——据她所知,确实有这样的诅咒师在咒术界的暗面活跃多年。
太宰治一脸震惊:“那个世界果然……好有意思啊!可恶,为什么不让我过去。”
大大的闪闪亮亮的鸢色眼睛里写满两个大字“想玩。”
“你看着我干什么?”织田海音才不吃他的恶意卖萌,冷酷无情地说,“就算你说那个通道是因为我出现的,我也对此毫无概念。”
而且,对于追求着长眠的人来说,那个连死者灵魂都能玩弄的世界到底哪里好玩了?
然而太宰治就是这样一个令人捉摸不透的人。织田海音很早之前就放弃思考这个人身上的种种矛盾之处了。
一整个上午,某太宰姓男子享受着织田家父女的照顾,此间乐,不思蜀。一直到织田家的大门被敲响。
织田作之助去开门。很快,被领进门的白色短发男孩扒拉着客房门板探出一颗小脑袋来,小心翼翼地问:“那个,打扰了,太宰先生在这里吗……”
“是敦君来了啊。”前一秒还在星星眼撒娇故意惹火织田海音的黑发青年一秒变得正经起来,那双鸢色的眼眸散发着成熟而靠谱的气息,“唔。看你的样子,是国木田君让你过来的吧。”
“是的。太宰先生,国木田先生已经提前一个人出发去见委托人。他临走前让我来这里找你。”中岛敦小心翼翼地说,那双琉璃般的特殊瞳孔不经意般地瞥一眼坐在床边的黑发少女,又很快移开,过了一会又忍不住偷偷看过去。
太宰闻言,作势起身:“那么就没办法了——”
织田海音微微用力,按住某人的被子,深绿色的眼瞳第一次看向白发少年:“抱歉,中岛。这家伙发烧了,今天的委托……”
“太宰先生竟然生病了吗?”单纯的少年立刻露出担忧的神色,“我明白了。我会和国木田先生说明情况的。”
等到少年拘谨地告辞后,太宰治才笑吟吟地看着身旁面无表情的少女:“明明小时候是一个孤儿院出来的,但是海音好像一直很不待见敦君呢。明明那是个难得的好孩子。”
织田海音漠然瞥了他一眼,说:“都说了,只是单纯觉得跟那个人合不来而已。就算在小时候,我们也根本没见过几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