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我?”伏黑甚尔一脸嘲笑地说,“搞不懂为什么一个个都喜欢问过我的意见。我跟你们两头都不熟吧?”
“同样的问题,海音也问过你吗。”禅院直毘人恍然道,“看来她也很在意啊。”
关于眼前的凶兽的真正立场。
禅院直毘人是禅院家少数能正视甚尔的能力的咒术师。
作为天与咒缚的最极端类型,零咒力且获得了对术式抗性的术式杀手正是天克他们咒术师的最难缠的那一类对手。
在伏黑甚尔不耐烦的视线里,老头悠然伸出一根手指:“1个点。”
“成交。”说几句话就能拿一亿,钱也太好赚了。天与暴君立刻改变了注意。他斟酌片刻,啧了一声,评价说:“不过是个还不懂成年男人魅力的小鬼罢了。不过……还算能干。”
禅院直毘人顿时震惊了:“等等,甚尔,海音她还没成年——”
“我对平胸的小丫头没兴趣——”
砰!
一颗子弹穿透木质建筑结构直直射向伏黑甚尔!
男人轻而易举地抬手接下子弹,透过墙壁上的孔洞,朝着和室内部看去。
开挂级别的眼力和感官让他透过那处空洞,看清了里面似有不安地皱着眉,但很快又翻了个身甜甜睡去的少女,以及在旁边守夜、此时一脸惊吓,正揉着眼睛怀疑人生的女仆。
一派岁月静好,只除了少女怀里抱着自己的爱枪。
“本能吗……”伏黑甚尔有些无语,“这也太记仇了吧。”
禅院直毘人装作完全没看见这一幕,低头开始研究地上的尸体。
“非禅院族人,却能深入到这种地方。”他将尸体面朝上,眼眸深邃,“时间太过巧合了。尤其在那通电话之后……”
只要一想当时集体躲在结界中的高层的意图,就会发现那一通打给加茂家长老的电话有多么突兀。
谁会在那种急着杀害自家族人的情况下和其他家族的人保持通话?除非……那人和他们持有同样的态度。
再联想到那人当初带着织田海音父母的消息赶来,这次提问却又特意避开……矛盾实在太多,简直像是已经懒得遮掩自身的不对劲一样。
阴谋的气息快要满溢出来了。但他却还没弄明白……那家伙到底在图谋什么?
“大概早就混进来了吧。”伏黑甚尔冷酷地笑了一下,“织田海音醒着的时候,全部都不敢冒头。而一看她睡着了,简直是前仆后继。喏,那边还有一堆。”
与禅院直毘人不同,伏黑甚尔压根不关心刺杀之人背后的真正身份。他这次肯白来一趟,干这种不要钱的杂活,也是因为有人事先对他剧透过,冲着这次禅院家上空的烟花秀才来的。
多余的劳动就当做是付门票钱了。
反正对于伏黑甚尔来说,这一趟烟花秀体验相当愉快,可以说是值回票价。
“!”
就在禅院直毘人开始下手检查的瞬间,原本看起来完全是普通人类的尸体开始融化。
字面意义上的,犹如加热过度的年糕一样开始变形。
“在人类身上刻下这种自毁术式。”禅院直毘人认了出来,神色僵硬,“是数百年前,一些邪恶诅咒师操控死士的方法。”
“嘁。”伏黑甚尔对面前尸体的惨状视若无睹,有些不爽地说,“都这个样子了还怎么证明老子认真干活了?本来还想从那难搞的小子手里敲一笔外快。”
“小子?”禅院直毘人抓住重点,“等等,喊你来的不是海音吗?”
“是她手下一个臭小子。”伏黑甚尔呲了呲牙,像是想起一些糟糕的回忆,“赌术……相当了得。”
“绫小路君……吗。”禅院直毘人记性不错,少女曾经吓得他肝胆欲裂的那句话深深刻在了他的脑海里,后半辈子可能都忘不掉。
“是个普通人。”禅院甚尔说,“不过,那家伙脑子很好使。”
对于只对强者、漂亮女人还有赌博感兴趣的甚尔来说,这一句话已经是了不得的夸赞。
绫小路清隆身上透着一股有些非人的气质,尽管表情让人不爽,但确实堪称是天文地理无所不知,即使只和他接触了短短时刻的伏黑甚尔也能认同他在另一个领域的强大。
“正所谓,能与怪物为伍的,也只有同样的怪物吧。真想见识一下……”禅院直毘人的感慨道。
“那真是不巧。那小子刚才还跟我一起的。现在的话,大概是出发去寻找幕后黑手了吧。”伏黑甚尔不甚在意地说,“早一点来的话,你还能看到他。”
“也无碍。”反正以后肯定还有机会。禅院直毘人看了一眼安静的庭院中央,心里嘀咕了一句。
眼见危机过去,剩下来有甚尔守在这里,禅院直毘人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他正准备回去处理公务,却听见一把激动到破音的熟悉嗓音。
“甚尔!”禅院直哉不知何时追着直毘人跟来庭院,处于对织田海音的忌惮,正在隔着数十米远的地方徘徊,但当他注意到自家老爹对面的那个身影时,整个人都激动起来。
“是甚尔回来了吗!这可真是天大的惊喜啊!”禅院直哉忘记了一切顾虑,大笑着大步上前,正想要和自己记挂了许久的男人说上几句话,脚下突然踩到了什么。
他的笑脸一僵,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角落处一个隐蔽的石缝中间的摄像头光芒一闪。
“发现陌生入侵者,人脸识别未通过。申请击毙。默认申请通过。”
一瞬间,仿佛触动了什么机关,从缘侧地板下、门后、瓦片下探出一排排冰冷的枪管,原本看起来精致华丽的和风宅院顿时变得犹如战争堡垒。
“FIRE!”
一阵古怪的电子合成音指令下,枪口开始喷吐无穷无尽般的子弹。
禅院直毘人瞳孔地震!他看着自己被迫开始用术式鸡飞狗跳的儿子,有些迟疑:“老夫记得,这里原来就是普通的客房而已?”
“所以我不是和你说了吗,绫小路方才还和我在一起啊。”伏黑甚尔兴致缺缺地看着场中的直哉受难图,语气懒散地说,“你以为他之前都在忙活什么呢?”
天与暴君赶到时,绫小路清隆正在布置感应式高科技防线,既是防内也是防外。无论是绫小路清隆还是织田海音,都从未彻底信任过这位没有常人道德观念的天与暴君。
而恰好,这位在咒力的世界中相当于一个隐形人的术师杀手,与科技领域相性不合。即使精通暗杀、收敛气息的伏黑甚尔,也没办法在红外线、热度探测器监控下,悄无声息地跨过那一圈致命防线。更不用提可能的袭击者了。
“臭老头!别废话了!!赶紧来救我啊!!”禅院直哉被迫重温一把曾经笼罩在火力下的恐惧,整个人都不好了。好在这次的集火没有织田海音本人的控制,总算还在他勉强应付的范围内。只是在左躲右闪的狼狈之中看着里面二人谈笑风生,这就让人忍不了了。
少年脸色狰狞。
这几天受到太多挫折、让他不止一次产生弑父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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绫小路清隆扫了一眼传到自己这里的人脸扫描图像,认出了对方身份之后,眼眸毫无波动地移开了。虽然禅院直哉大概并不算是原本需要防备的入侵者,不过让他吃点苦头也没什么不好。
“绫小路大人。”
绫小路偏过头,露出无声询问的眼神。此时的他正站在明亮宽阔的落地窗前。
这间位于东京新宿写字楼顶层的办公楼层有着相当优越的层高与视野。
透过落地窗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灯火。
也是织田海音麾下组织最常用的据点之一。
一个带着眼镜的少女来到少年身后,语气急促地汇报:“已经查出了所有人脸的身份认证信息,现在调查他们近期行动轨迹。”
绫小路清隆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目光落在投影在墙壁上的资料信息上。
公司职员、电器修理工、棒球运动员、普通学生……
这些人在两个月之前还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但在那之后全部都成了被控制的傀儡、连尸体都无法保留的可悲灵魂。
幕后之人完全不将人命当成一回事的心态展露无遗。
以普通人身体制造的死士发动进攻,死去后尸体还会被术式的效果溶解,堪称是万无一失的隐秘举动。这试探手段堪称老辣、狠厉,一击不中就重新缩回幕后,根本不留下一点指向自己的线索。
从正常情况来说,禅院家根本没办法顺着这条线找出幕后之人。
但在绫小路清隆面前,线索已经清晰可见。
“找到了。”大脑飞速运转着,分析着不断映入眼底的海量情报,绫小路清隆抬起手,修长的手指点在地图某处,“这里。一个月前,涉谷地铁站,JR线站台。把那里的监控视频调出来。”
立刻有人打起电话,以警视厅的名义向涉谷地铁站运营方交涉并索要监控视频。
少年持续下达指令,每一句话的背后都辐射海量的社会人脉,这其中有织田海音全国各地到处乱晃的时候随意救下的崇拜者、或是对她抱有感恩之心的受害者,也有绫小路清隆接手的亡父政治遗产混杂其中。
原本只是一群纯粹被钻石的光芒所吸引,因仰慕织田海音而聚集在一起的人,在绫小路清隆加入并对其进行整合后,已经逐渐蜕变成为一股隐于海面之下的恐怖暗流。
真正露出锋芒的那一点,大概就连织田海音本人都会为之震惊吧。
就在绫小路清隆忙着为大小姐抓老鼠尾巴的时候,咒术界又双叒一次被震动了。
近期接二连三传出的劲爆消息让原本犹如一潭死水般的咒术师世界变得相当活跃。原本常年在全国各地出差祓除咒灵,忙得脚不沾地的咒术师们都开始在百忙之中拿出手机,和以往的同僚联络感情,顺便以玩笑心态打听最新的八卦。
与一线的咒术师们相比,咒术界顶端的高层们,心情就要糟糕得多了。
咒术总监会的昏暗会议室之中,一群把彼此脸都看腻的老头子面面相觑。
往常一年也不用开一次的会议,本周已经接连开了两次,让一群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有些吃不消了。
“最近是怎么了?在野的破格咒术师一个接连一个地冒出来。真让人吃不消。”一个老头满脸困倦。
更让人头秃的是,这些年轻天才咒术师不仅都有超越年龄的强大实力,而且各个都蔑视礼数伦常,一个报警把未来教师抓进局子、打进医院,另一个直接炸了自己的本家!
另一人接话说:“重点不是这个!夏油杰的【咒灵操术】也就罢了,区区【构筑术式】什么时候到了这种厉害程度了?确定不是搞错了术式名称?”
“错不了。永久性、构筑、大量咒力。哪一个不是【构筑术式】的标准特征,只能说这术式本身就有着很大潜力,堪称无所不造。只不过往年的咒术师没有织田海音这身庞大可怖的咒力总量,这才是支持她发挥的根本。”
“不是说,那个织田海音身上流着禅院的血吗?”一个人笑着补充,“她也不算平民咒术师了。”
没错,虽然被禅院直毘人的胡乱言语糊弄住了一段时间,但很快,各有手段的高层们还是查到了部分真相。
这其中有大半原因在于织田海音当初在盘山公路受袭的事情闹得太大,留下的术式残秽也相当惊人,而顺着这条线查下去,并不难得出她是前往禅院家本宅的结论。
再结合禅院家此刻的惨状、与家主缄默不言、试图隐瞒情况的打算来看……
各个都是在家族斗争中勾心斗角爬上来的高层们已经隐隐有所猜测。
“看来,禅院家下一代的家主,就要换成一个女人了。这可是古今从未有过的情况啊。”
“荒谬。”一个加茂家的长老冷冷地说,“另一半血脉不明的杂种,而且如此傲慢不驯,禅院直毘人居然也能捏着鼻子收下。”
“那又如何?”烛火的阴影之中,一个年轻些的中年人淡笑道,“反过来说,能让禅院直毘人甘愿咽下这个亏,也要坚持保下来,正说明了她有足够大的价值。有着足以媲美【咒灵操使】夏油杰的潜力,而且还是拥有着禅院家血脉的正统族人,如果这样的天才出现在加茂家,想必你们也会欣喜若狂吧。”
“哼。”老人顿时不吭声了。
在座之人,又有谁不清楚,这个咒术界终究是强者最尊。
拥有五条悟的五条家这些年之所以在各个领域都占尽好处,就是因为那位‘六眼’的缘故。
而禅院家眼看也要加入一个潜力十足的天才了。即使织田海音性格过于傲慢又如何?难不成还能差过那位‘六眼’?
说到底,从负面情绪中汲取力量的咒术师根本不可能出现真正好脾气的强者。越是强大越是疯狂,几乎已成定理。
在场的几个加茂家长老皆是面上不屑一顾,心中暗自焦急:现在的御三家之中,只有加茂没有出现可以独当一面的天才咒术师,原本能和他们报团取暖的禅院家眼看着有了未来兴盛的希望,这叫人如何甘心!
“与夏油杰的情况不同,体内流淌着高贵血液的织田海音、不,禅院海音天然可以加入为我们御三家的派系,往后的时间里,诸位也要释放善意、多加包容。”
最终,坐在首座的老人下达定论。
如果这些人知道织田海音究竟是如何压服禅院家上下的具体过程,必然不会抱有如此乐观的心态。但有时候无知就代表着幸福,一群老头子尽管处于斗争的阴谋本能之中,从心底戒备忌惮非本家族的势力增强,但大体上来说,还是为保守派的力量愈发强盛而感到欣慰。
咒术总监会作为咒术界的最高机构,其会议后的高层态度自然也会被透露出来。
第二天清晨,关于禅院家疑似更换继承人,而新任少家主居然是流落在外的天才少女咒术师这样的劲爆消息就传了出来。当然,与此一并传出的,还有禅院家这位新任的少家主傲慢残暴的性格,一言不合,就连自家族人也毫不留情,据说目前已有不少禅院高层深受其害,倒在病床起不来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