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你不能……”禅院直毘人浑身冰冷,这一刻看着少女的眼神终于带了杀意。
“杀了我也没用啦。”织田海音懒懒地说,“绫小路君已经按下启动键了吧。”
远远的,从天际划过的导弹犹如烟火般照亮夜空。
禅院直毘人脑袋一片空白,几乎是绝望地冲进禅院家大门,大声怒喝:“跑!快跑!”
他运用着自己【投射咒法】,几乎每一秒都在将一连串族人尽力往外扔。与此同时,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禅院家轰然大乱,有人逃命、有人绝望、有人跪地祈祷、有人拼命寻找熟悉的家人……
直到数十枚导弹抵达禅院家的上空,在所有人绝望的眼神中——炸成五颜六色的烟花。
绚烂缤纷的烟花在半空中形成一张大大的笑脸,仿佛某种恶毒而无形的嘲讽。
紧张到爆衣、已经榨干全身咒力的禅院直毘人仰头看着天空中的笑脸,脖颈青筋暴起,险些气得脑溢血。
然而就在禅院众人以为这只不过是个恶劣无比的玩笑的时候。
一阵闷响伴随着地面剧烈的震动,禅院家某处隐秘的结界中,整栋建筑连带下方的地皮,被不知何时、不知何人埋藏在地下的高烈度炸.药炸成了碎末。
禅院家最为坚固、防御奇高的结界发挥作用,使得内部剧烈的爆发没有波及到外界分毫,直到维持结界的咒力消耗殆尽,才将内部惨烈的一幕揭开。
禅院直毘人呆住了:“那个位置……”正是之前集结起来要以血脉的力量诅咒少女的高层所在地!
也是家族中各种秘术的储藏之地。
什么时候埋下的炸.药?!为什么会知道是那里?!
难道说,一开始就打算好了吗?!
夜风吹来,经由多次动荡,一片兵荒马乱的禅院家内宅,施施然走进一位穿着斗篷的黑发少女。
她若无其事地走过一片瘫倒在地的人群,来到形容狼狈的禅院直毘人面前。
海音:“真遗憾,不需要老爷子帮忙,我自己就把那些人全宰啦!所以,之前的条件不成立了哦。”
仍是看起来精致柔弱的少女,甚至因为倦意或者困意而显得面色苍白。但禅院直毘人此刻再不敢用看小辈的眼光去看她。
“别这种表情嘛,我可是遵守规则的好孩子,只对针对我的人做出了反击哦。看啊,其余的大家都好好地活着呢,连金毛都在呀!对了,烟花好看吗?”少女露出慵懒而缱绻的笑靥,犹如深渊中盛放的罂.粟花,叫人颤栗的同时,无法从她身上移开视线。
禅院直哉被她盯得打了个哆嗦,膝盖一软,差点当场跪了。少年扶住旁边的柱子,恶狠狠瞪着她,不知不觉被那缱绻虚假的温柔气质而迷惑——
“呼……”禅院直毘人这一次狠狠灌了一次酒,直到酒葫芦见底,才醉醺醺地抬头说,“是这辈子老子见过的最美的烟花。”
“你们喜欢的话,那就太好啦。”织田海音自满地点点头,然后说,“因为接下来还有一次!”
“当然。”少女柔声说,“接下来是烟花,还是真正的导弹,全看你的意愿哦,老爷子~”
第22章
“……呼。不得不说一句,干得漂亮,臭丫头。”
禅院直毘人好悬从这短短数分钟之内跌宕起伏的变故中缓过气来,脑内梳理了事情的经过后,老头子苦笑一声,竟有种不得不叹服之意。
倘若少女真的以绝对的火力压制毁灭禅院家——虽然她确实可以做到,但如此残忍酷烈的手段一经传出,迎接她的将是整个咒术界的排斥与追杀。
然而少女在经历过【炳】那充满恶意的袭击后,却仍然神态自若地上门。从火箭炮叫门起始,之后发生的一切似乎都失去了控制。枉费在场诸人比她多活了多少岁月,却无一人看出少女真正的心思,或喜或怒、畏惧而后疯狂,情绪被一个年龄不到零头的小姑娘牵动,可以说是玩弄于鼓掌之中……以至于等这最后通牒出来时,身心俱疲的禅院直毘人竟暗自松了口气。
实在不想与她为敌了,干脆躺着认输。
仅一个晚上,原本独自一人的少女,与咒术名门禅院家之间的关系,已经发生逆转。从智慧到武力,充分以一己之力压服咒术界御三家之一,这种事说出来都像是天书,如果不是亲身经历,禅院直毘人绝对嗤之以鼻。
真有人在如此稚嫩的年龄就算无遗策到这种地步?
“谢谢夸奖?”少女周身的压迫感散去,露出可爱的笑颜,拍了拍手说,“看来老爷子做出了正确的决定哦。可喜可贺~”
“老夫这把年纪了,比起导弹,当然更想看看烟花。这次是你赢了。你想要什么?”禅院直毘人也懒得打理自己邋遢的外表,毫不在意形象地耷拉着眼皮,有气无力地历数家族底蕴,没有一点要隐瞒的样子,“系统的咒术知识、包括落花之情、新·阴流这些对领域系禅院家传秘术、本族强大术师对自己术式的开发心得、忌库里包括特级咒具在内的高等级咒具……有什么看上的尽管拿走。”
“老爷子不怀好意哦!”织田海音一下子看透他的想法,狡黠地一笑,“不过你之前有句话说的没错,打基础也是很重要的。”
这也是织田海音之所以赞同夏油杰进入东京的咒术学校学习的原因。
就她本人来说,从来都认定自己的能力乃是异能力【森罗万象】,只不过表现出来的形式与这里的【构造术式】有相似之处而已。
直到被太宰治揭破之前,织田海音从未在‘这个世界’考虑过自己的未来。
“以禅院的名义,老爷子来和我定下禁止互相使用血脉秘术的束缚吧。另外…………”少女拖长了音,在一众人屏息的视线中,欢快地皮了一下“给我准备一个睡觉的地方!我太困啦!”
“要在这里歇一晚吗?”禅院直毘人胡子颤了颤,有些不可思议,但他很快又淡定下来,“算了,想必有什么其他考量吧。如果是你的决定,老夫给你准备最好的房间便是。”
“老爷子~一早就说过,你果然是这个家族唯一的正常人啊~”织田海音装模作样地擦了擦眼角因为打哈欠造成的泪花,语气变得感动又活泼。这时的她完全是个可爱乖张的少女了,与先前那副平静温柔却叫人毛骨悚然的气场截然不同,
谁也不知道她心里是如何想的。但没有人敢对此刻的她流露丝毫的负面情绪。
织田海音杀鸡儆猴的后果,导致向来傲慢的禅院族人终于学会了敬畏——对某位少女限定。
在女仆恭敬的引路下,少女脚步轻快地离去。
剩下还活着的族人们,开始在禅院直毘人的指挥下收拾残局。
残破的院落、崩毁的结界、被毁灭得彻底的秘术阁、死去的众多禅院家高层……
禅院家的惊天变故发生得实在太过突然。很多没有直面过织田海音的族人也是在这压抑而痛苦的过程之中,才逐步地体会到了渗入骨髓的恐惧与敬畏……
即使站在禅院家顶端的那些人,在那位少女面前仍是不堪一击、丑态百出。高高在上、制定规则的族老们死得并没有比被碾死的蝼蚁更体面。这冲击性的事实震荡着每一个族人的内心。
禅院家的未来将会走向何处,这个问题现在换谁也答不上来。
唯一点可以确定。从今夜起,举族在那一位少女咒术师面前俯首认输的禅院家,毫无疑问已经被她捏在了手心!
.
某种程度上来说,织田海音是相当坦诚的人。她从来不会说不必要的谎言。
说困,就是真的很困。
领路的女仆将她带入禅院家最高规格的客房后,少女几乎是一沾着床榻就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带着一身尘土硝烟开心地在软软的床垫上蹭了几下,像是小孩子似的耍赖不愿意起身洗漱。
女仆们犹豫迟疑了许久,才壮着胆子上前为她换下衣物。
而那一身华丽漂亮的斗篷卸下后,内里被血渍浸染的衬衫与短裙,让一众瑟瑟发抖、觉得在冒着生命危险侍奉魔王的女仆们都怔愣了片刻。
不算明亮的灯光下,少女细密纤长的睫毛落下浅浅的阴影,那张漂亮精致的脸蛋没有血色,配合那一身明显受过致命伤的出血量,看得女仆们不由手颤了颤。
即使知道自己大约并没有那样的资格产生诸如同情、怜惜一类的情绪……
但她们手下的动作明显放得更轻了。
半睡半醒地在一众女仆们用心的服务下洗漱换衣、等到脸蛋贴上枕头的那一刻,少女几乎是瞬间睡了过去。
深夜。
禅院直毘人坐在书房,头大地应对着咒术会的询问。
无论从禅院家整体来考虑,还是从少女个人的角度考虑,今夜发生的一切都最好成为秘密。
当然,由于禅院家一众高层凭空蒸发的缘故,他至少要想好表面上能交代过去的理由才行。
“唉,别提了。”老头子大口灌着酒,语气沧桑,张口就来,“我家那个逆子为了夺权,联合年青一代的族人逼着上一代的长老们让位。年轻人就是急躁……手段粗暴了些,唉,都是禅院的家丑,老夫就不多说了。大家意会,意会。”
无辜背锅的禅院直哉:“???”
猝不及防对上心理阴影,整个晚上都老实到不行,却在此刻凭空背上一口大锅的禅院直哉气得手脚冰凉,杀人般的眼神死死对准自己的老子。
通讯对面的咒术界高层也是纷纷无语:信你个鬼。糟老头子嘴里没一句真话。都是看着长大的小鬼,禅院直哉有几斤几两,他们还能不知道?
但禅院家原本就在咒术界占据举足轻重的地位,如果只是他们内部的纠纷,咒术会确实没有足够的立场插手。
大家寒暄几句,只能悻悻放弃从禅院家主身上获取情报的想法。
私下里的打探自然是另一回事。
“对了,我家的小子下手没轻没重的,伤了不少老人家。之后原本在咒术总监部任职的那几人,今后会换成其他更年轻的新血,这里先提前打个招呼。”
禅院直毘人语气懒散地补充了一句,在另一头的追问声中利落地挂断了通话。
紧接着下一个打进来的是加茂家。
“喂,老头!”禅院直哉在一旁斜着眼看着他,正打算抱怨他卖儿子,却被禅院直毘人挥手示意噤声。
老人看着手机上的来电显示,表情有些玩味。
他很快接通了电话。
“直毘人,到底发生了何事?适才一位禅院的友人正与我通话,突然发出惨叫,之后就没了动静……”
禅院直哉愣了一下,这苍老而有几分熟悉的声音……是那天在会议室,带来了织田海音情报的那个加茂家老头!
同为御三家之一,加茂家因为五条家那位横空出世的五条悟的缘故,而与禅院隐隐结成联盟以应对一家独大的五条家。他们如此急切地想要知道最新情报,似乎在情理之中。
但以往亲自和禅院直毘人交流感情的加茂家主没有打过来,反而是这个不太熟悉的、上次自己凑过来的加茂族老如此关心禅院家内部事务——人老成精的禅院家主已然嗅到了些许不对劲的味道。
他敷衍地将方才的理由重新说了一遍,草草挂断电话。
少顷,琢磨了一会之前的对话,他的脸色突然变了。
“不好!那丫头说不定有危险!”
禅院直哉瞪大一双有些发懵的眼睛,眼睁睁看着自己老子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禅院直毘人开启自己的术式,一路风驰电掣般地赶到织田海音休憩的客房。
客房的灯光早就熄灭了,少女想必正在安眠。
但在客房外,草木葳蕤的精致庭院中,正悄无声息立着一道高大的黑影。
禅院直毘人远远停下脚步,瞪着眼睛不可思议的模样,像是看到了外星人一样。
“……甚尔?”
阴影中愈发显出那刺人的压迫感,给人的感觉如同黑豹般的男人弓着腰,一把摁断掌下之人的脊椎,他闻言偏过头,晦暗的月光下,那双野兽般闪闪发光的眼眸对上禅院直毘人:“是你啊,好久不见。”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禅院直毘人瞅着甚尔手下那没了气息的陌生人,语气奇怪地问。
“我?”伏黑甚尔抛下手中的尸体,冲着他咧开嘴角,笑得犹如野兽呲牙、凶残而愉快地说,“来看烟花的。”
第23章
“烟花……是海音告诉你的吗?”禅院直毘人苦笑了一下,“说来惭愧,昨夜的事情从一开始就注定好了结局吗?”
“这也难说。”伏黑甚尔语气随意地评价,“只要你们之中有一人能够在绝对实力上压制住织田海音,也不至于被玩弄成这幅模样。”
禅院直毘人无言地灌了一口酒。资质,是最不讲道理的。
“这垃圾堆在我离开的时候就是这么弱,这么些年了也没有半点长进。”伏黑甚尔蔑视地说,“别说织田海音了,我也能一人杀穿。”
男人充满凶性的瞳孔,有那么一瞬间让禅院直毘人发出叹息。
自近代以来,禅院家术师之中,再也没有出过能突破到特级的超规格咒术师。仿佛是命运的玩弄,禅院家唯二有着媲美特级天赋潜力的族人,一个已经被驱逐出去、如今对家族怀着显而易见的恶意,另一个则是性格桀骜不服管教,回门前大闹一场,开局毁掉了半个禅院家。
也许……是需要作出一些改变了。
或者说,在头顶还站着一个胜利者情况下,想不改变也不行了。
“你们二人居然在此之前就认识……真是奇妙的缘分。”老实说,禅院直毘人觉得织田海音做了什么都很正常,但亲眼目睹这两个堪称禅院家叛逆的家伙混在一起还是感觉微妙。
虽然很意外甚尔还愿意踏入禅院家,但一想到禅院如今的惨状,引来看戏的黑豹就合情合理了。禅院直毘人沉思片刻,问道:“甚尔,你觉得海音是个怎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