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也支撑不住。
整个人倒再地上，渐渐的，她没了气息。
林修皱了皱鼻子。
方昙碰了他一下。
“你要做你该做的事，赶紧送葬。”
“我……”
“阿桑还有魂魄，不管死后受何种惩罚，那都是阴司的事，你现在要做的就是送葬。”
“我……我……”
林修一挥手，尾巴几根毛化作小狐狸，叼着阿桑的魂儿就要往归处之路拖。
也就是这个时候，走在阶梯的男人回了头。
他泪水滚滚而下。
身体活动还很不灵敏。
但是他眼神清澈了。
“阿桑……”
他声音也带着更咽，还带着刚能说话的不协调。
“阿……阿桑……我要保护阿桑……我要保护阿桑！”
他竟然转身要下来，方昙眉头一皱，双指并拢，立即有一道看不见的透明屏障挡在那堕荒面前。
“阶梯过半，就不要下来了！”
“阿桑……我要、我要保护阿桑……放、放我出去……”
他一下接着一下打着那屏障，但是以他的力量，别说敲碎，就是连个裂痕都没有。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要阿桑……把我女儿还给我……她就像我女儿一样……把我女儿还给我……”
林修看着这一幕，他突然让小狐狸停下动作，调转方向。
“林修！”
方昙低喝。
第290章 相离（2）
“小狐狸，去把阿桑送到阶梯那！”
“她进不去！”
林修也往那处跑，边跑边喊：“我知道……我知道！那让他们见见面啊……他们虽不是亲父女，但是感情这种事，不是非得有血缘才能确定的。”
“林修……你的身体……”
林修还哪里管自己的身体，他操纵小狐狸往那处跑。
阿桑的魂儿也有些疑惑。
“你别担心，我让你们见一面……”
林修说，未来那桑树堕荒就再也下不来了。
本身是仙，成为堕荒理论上也是有造诣，普通精怪想成为堕荒还成为不了。
所以以后阿桑投胎转世，凭借阿桑的灵气，也很难修道。
两人基本上也是见不到了。
能见到，怎么也得沧海桑田。
“要是我永远也见不到姐姐，或者很长很长时间都见不到姐姐，我一定会痛苦死，所以我理解你的感受。”
方昙眉头紧皱，“你现在不能用太多灵气，你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
林修来到阶梯那，让小狐狸送阿桑上去。
那男人跪倒在地。
他不停地对方昙说。
“不是她……给我吃人……是、是我自己要吃……她没有错……是我为了陪她……在我还未修成仙的时候，院子里有两棵桑树，一大……一小……”
男人费力地说着话。
“小的……被精怪给铲了……我悲伤了很久……直到她出现……她弥补了我所有的伤痛……不是她的错……我们都、都只想活下去……让我陪她一起投胎……”
方昙也走过来。
“堕荒……是没有来生的。你不能投胎，现在这是最好的结果，你没死，她没灭。”
方昙还说，这桑树堕荒能通过一半阶梯，就足以说明，他未成为堕荒之前，并没有干什么出格的事。
“如果你未来能时刻保持意志，说不定某年的某天，你能像我一样任意下来，见她。”
但没有人能保证那是什么时候。
也没有人能去估算，那一刻是不是真的会发生。
很多人的亲子缘，不过就一世，再轮回，谁又是谁的谁，这没有人说得清楚。
有些亲缘有血缘关系尚且再也见不到。
又何况这没有血缘关系的。
“叔叔……你别往自己身上瞎说，是我做的……一切都是我做的。”
方昙挥手，阶梯竟然在往上倒。
那堕荒男人离此处越来越远。
最后阿桑喊了句，“叔叔……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阶梯不见，堕荒也不见。
方昙一把抓住林修的手，“你太任性了！”
“我没有……”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的身体情况？如果你坚持不住，阿桑的灵魂则没法被你送葬。”
“我没事！”
林修说完，却按着胸口，他眉头皱得紧，此刻疼痛难忍，歪头吐出一口血来。
“你看！你的身体根本撑不住！”
方昙说着，扛起林修就往归处之路跑，同时他那串小狐狸也往归处之路跑。
主要是方昙非常担心林修没了意识，归处之路也没了。
“我希望你做事有点大局观，我当然知道阿桑很可怜，可恨的是那个告知他们这些事的人，可是你做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结局？”
林修鼻子也开始流血，被扛着，滴了一路。
他现在难受得紧，感觉自己要不行，要晕过去的那种。
但还是嘴硬。
“我……我为什么要想结局，过程我都不开心……我想个屁结局。”
方昙好不容易把林修扛到归处之路。
他把林修放下，让他操纵小狐狸带着阿桑的魂儿去阴司，结果一见林修的脸，整个人都惊了。
林修口鼻流血，那白皙妖艳的脸都是一道道的红。
而且林修根本站不住。
被放下来，身子就软倒了。
方昙又赶紧接住他。
“你真是要疯了！”
林修喘着粗气，动了动手指。
小狐狸不动了。
他额上都是汗。
林修忍不住低骂一句，“给我动啊，送进阴司……动啊！”
小狐狸不动，主要是林修提不起灵气来。
他咬牙，“给我动！”
随即好不容易汇聚的一点灵气全被小狐狸吸走，顺势带着阿桑进了归处之路。
而归处之路也瞬间关闭，消失在视野里。
“好了……好了……”
林修直接倒进方昙的怀里。
方昙却着了急。
“你会死的你知道吗？！你现在身体很脆弱，你以为你还是九重天上的福禄坐骑？”
方昙给他少量滴度着灵气。
而林修还伸手指方昙。
“我告诉你……小爷不怕死……小爷曾经还想当武神呢……”
林修胸口大痛，再也忍不住，歪头晕了过去。
我缓缓靠近方昙。
方昙却顾不上跟我说话。
他将林修放平，两只手摆了个“卍”字，周围便有无数的昙花落下，包围着林修。
我看得出，这是个治疗的法术。
当然跟我的不一样，他都佛光普照了。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问：“没什么问题吧？”
“救回来了……”
我也松了口气。
随即方昙不满，“他太任性了，我没有见过这么任性的人。”
我有些不好意思，小蛇一直用它的嘴戳我。
我咳嗽一声。
知道楚青玉是什么意思。
“这一点随我，毕竟是我一手带大的……我做事是不管不顾了些。”
方昙的口吻却也没松。
“你是鬼天，他是什么？不过是一只占着福禄位置的坐骑，都不是真正的福神。也就是你们，随便听他瞎说，说自己是福神，不纠正他。”
“是我宠坏了他，但是……你也喜欢他的一颗赤子之心吧？因为要是我，刚才也会这么做的。”
方昙叹了口气。
这下子，我能感觉出来，他应该不怎么生气了。
“正好，你当林修的朋友，他长这么大，都没朋友的。”
“我就知道……我能想象出他在九重天那个高傲的样子。”
方昙想了想，“他之后不能很快回九重天，在我手里，我可不会宠着他，一定会好好管教他，让他有正确的认知，不能肆意妄为，到时候鬼天大人你可不能不高兴。”
第291章 向南
我估算了下时间。
此处为东，临界南。
跟我预知的一样，林修会先完成堕荒清楚，因为有方昙这张大牌。
我沉默了一下，“方昙，可否带林修去南边，帮助一个叫彭商的人？等帮助完彭商，你有的是时间教育林修。”
方昙只顿了一下，便说好。
丝毫没有犹豫。
他表示，我能这么处理堕荒，能看堕荒的位置，其实帮了不少忙。
他一直把流落在人世间的堕荒当作自己要处理的任务。
这个人也很有责任感啊。
“我先带狐狸去一个地方落脚，你家这位少爷，娇贵着呢。”
我又尴尬地笑笑，“随我……随我。”
方昙由扛着改为背着林修。
他们从这个村出去，又来到了花灯镇，找了个旅馆住下。
方昙把林修放到床上，让旅馆的人买了烧鸡。
我“咯咯”地笑了一声。
“狐狸是爱吃鸡，但是林修什么都爱吃。”
方昙没理我，他依旧不睡觉，那只鸡一直小心地用盆扣着，底下搞了个电磁炉。
我看他倒是细心，知道给狐狸来回温着。
夜半三更，林修动了动手指，方昙没动，但是眼神明显是瞟向林修那边。
“疼……疼死我了！”
林修刚能说话，便伸手捂着胸口，自己滚到墙角。
“擦……疼死我了……我的胸口……”
林修伸出自己的手，看了又看。
“我还活着吗？我不会要重新投胎了吧……”
方昙淡淡地道：“你已经死了。”
“啊！？”
林修立即坐起来，更是牵动胸口的伤，疼的直接捂着胸口，跪趴忍过那一波疼痛。
“你大爷的……我死了你还能在这跟我说话？”
“怎么不可以？我虽然不能送葬，但也可以去阴司的，上天入地，你能去的，我都能去。”
林修开始怀疑自己，他自己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拿灯过来照了照。
“我有影子！”
林修还掐了一下自己的脸。
“嘶……好疼！如果我只剩下魂儿了，我是感觉不到痛感的。”
随即林修反应过来。
“你骗我！？”
林修下床要找方昙算账，但刚动弹两下，他就又按着自己胸口。
方昙不屑地笑笑。
“如果没有我，你早就见阎王了。”
“阿桑的魂儿可是被拖进归处之路？”
方昙见他还想着阿桑，便缓和了语气。
“这你放心，如果阿桑没有去到归处之路，我也不可能坐在这，这么清闲。”
林修点点头。
两人相对沉默了一会儿。
方昙虽然面无表情，但还是瞥了眼桌上的吃食，又瞥了眼林修。
林修纵了纵自己的小鼻子。
他终于发现桌上的鸡了。
“哇……有烧鸡吃。”
林修立即挪蹭到桌旁，伸手就要拿里面的烧鸡，却被方昙一把抓住手。
“这是我买的鸡，你不过问一下就吃吗？”
方昙原本以为林修会说什么歪理。
林修只是歪歪头问：“这鸡不是给我买的吗？你一个昙花，难道还吃鸡？”
方昙笑了一声，这个时候林修闹怪竟然还算清晰。
“我是堕荒，什么都吃。”
林修更了一下，他突然有点自作聪明的感觉。
伸出的手也放下了。
“那我……那我不吃你的，我出去自己买！”
林修说着要起身，方昙又问：“那你有钱吗？”
他更了一下，“这次……这次我帮你送葬了阿桑，也算是处理堕荒的一部分，你给我工钱。”
“那你应该找鬼天要，你属于给她办事。”
“你别以为我是傻子？你提过几次，你下来就是为了堕荒，我等于也是帮你做事！”
林修发现方昙跟他说话，双眼似乎带着笑。
一双眸子很好看。
金黄的发在昏黄的灯光下更有一种美感。
他又揉揉自己的胸口，应该是死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