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先是不解,后来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竟然生了些许恼怒。
她将砂锅盖儿重重一落,随即转身,气冲冲的便走了。
沈令闻原是逗她玩儿,嘴角勾着的笑意还没有散,便见小姑娘重重踩着桃枝扬长而去。
他有些莫名其妙,向来笃定的面庞难得出现了一丝迷茫。
周砚从后头的林子里钻了出来,他忽地说了句,“属下是不是未曾向王爷禀报江晏清与王妃的婚约?”
“婚约?”
沈令闻双眸霎时间凌厉,长睫在眼下投出扇形的阴影。
“是太后与陛下从前在慈宁宫的私下戏言,属下以为当不得真,便没有告诉王爷。”
周砚有些惶恐,若是当日的他知道卫扶余便是未来的定王妃,他必然会事无巨细一一细说,哪里还有今日的纰漏。
西风降,剑气凌,桃林旁的石桌应声而碎,那一盏鸡汤碎了满地,空留热气。
沈令闻没再抬头看他,他眉眼半垂,额间垂下的发丝遮住了他半边面孔,却也更显得他冷硬淡漠。
“她的事,如何需要你掂量?”
周砚顿首,慌忙道:“属下知错。”
“不过属下现有个将功折罪的好办法……”周砚起身,靠在沈令闻耳边低语。
*
天色将晚,沈令闻立于小楼前,面上难得现了些踌躇。
周砚倒是老道,同槐序套着近乎。
“槐序妹妹,王妃可安歇?”
槐序不吃他油嘴滑舌这一套,只道:“王妃刚刚歇下了。”
“屋里头的烛光该没了,奴婢再去添些,先行告退了。”
槐序走的仿若一阵风,让周砚有些措手不及。
“她这是做什么?”
沈令闻长睫微掀,眸中闪过一丝不悦。
“自然是吃味了呗。”周砚暗自翻了个白眼,耐着性子说:“您说你同裴姑娘的关系就和王妃同江晏清的关系是一样的。”
“那您同裴姑娘不就是两小无猜指腹为婚的婚约喽?”
话音刚落,周砚便见沈令闻的脸更黑了几分,渐渐同无边黑夜融为一体。
沈令闻裹着无边黑夜,推门入室。满室寂然,只留了两三盏烛光明灭。
他耳目于黑夜中向来极佳,因而一进来就看见了床榻上卧着的小小一团。
他收敛了脚步,静静驻于床榻前看着她。
她似乎极怕黑,便是入睡了,也要在床头点上一盏小小的油灯。她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紧蹙着,口中呢喃似乎在说些什么。
沈令闻俯身细听,原来她睡梦呓语所念的皆是“阿兄”二字。
穿堂风一过,卫扶余身子往里头缩了缩,沈令闻眼神一暗,缓缓落于她身侧。
床榻陷下一侧,卫扶余不自觉循着热气滚入她怀中,她未曾睁眼,自然也未看见男人唇角轻轻勾起的笑意。
*
翌日,定王府的气氛就犹如天上的乌云似的,黑压压的一片,压得人喘不过来气。
周砚小心的立在沈令闻身边,愣是一句话也不敢说。
然而军情紧急,他再如何畏惧也少不得要硬着头皮上。
“王爷,清河郡又乱了。”
沈令闻面色犹如冷凝的冰霜:“乱了?”
“看来安生日子过多了,周平是不顶用了?”
“周平说清河郡守本已归顺,正要受降残兵之时,不知何处又来了一队援军,领着那些残兵又闹了起来。”周砚躬身道:“听说是三皇子的人。”
“祁景德?”沈令闻嗤笑一声,随手拿起桌子上的枣泥金丝卷,端详了两眼后又丢了下来。
“这些甜食日后都撤了。”
周砚嘴唇上下翕动了两下:“可是这是王妃爱吃的……”
沈令闻冷笑一声:“她人都不在这王府了,为她费这心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