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又知不知道,这些魂魄身负几千年的怨气,一旦释放出来必然危害人间,他们本就不应呆在这里,我可以施法化解戾气,送他们去他们该去的地方。”盛夕昙看在她是大祭司后代的份上,亲自解释给她听。
“可这里毕竟是他们的故土,就算他们再不甘心做为祭品牺牲,也不想离开这里。我家先祖曾经说过,活祭在古滇国延续了一千多年,这些祭品不光是战败的俘虏,还有无辜的老人、女人,甚至孩子,他们即使死去也不得安宁,还常被历任祭祀召唤出来抵御外敌,实在是太可怜了。因此他集自己毕生之力,将他们移居到此,就是想给他们最后的安宁。”
杨伊雪的声音悲悲切切,秋郁清不禁被她的言语感动,这么多无辜的性命惨死于祭祀之下,仅留下缕缕魂魄存于小小的铜鼓之中,着实令人同情,尤其是那个无辜的男童,只在世间活了短短三年。
不过盛夕昙的做法也没错,矛盾之下,她不由自主地望向他,端看他如何处理。
盛夕昙思虑片时,有了计较,“那好吧!看在你家大祭司心存善念的份上,我先化解他们身上积聚的戾气之后,再将他们重新封印起来。”
杨伊雪听他这么说,立刻面露喜色,“我替他们谢谢你,盛先生。”
盛夕昙不再理她,再次阖上双目,双手合十,低颂一段咒语,伴随着他低沉磁性的声音,那些魂魄化为了缕缕白烟,一一回到铜鼓之中。
围绕在王宫外围的魂魄,也受到他声音的指引,纷纷飞回自己在城中各房屋的铜鼓里面。
等这些魂魄各自归位之后,秋郁清疾步走到杨伊雪身前,急忙询问,“你进来时有没有看到邹成俞,那个叫阮地鼠的人受伤了,他们有没有呼叫你?”
“你放心,早前邹少呼叫了我,我已经把他们两人转移出去了。”杨伊雪看着她着急的模样,含笑安慰她,心内却是了然,将她和邹成俞看成了一对恋人。
可她只是弯起嘴角,就接收到盛夕昙不善的眼神,她大惑不解,自己刚才那句话可没得罪他。
“那就好。”秋郁清放下心,又指着躺在地上的钱老他们说道,“这里还有三个人受了伤,情况不大好,需要马上治疗。”
“我来看看。”杨伊雪蹲下身查看他们的状况,又从兜里掏出类似丸药的东西,一一喂到三人口中。
“你给他们吃了什么?”秋郁清疑惑她的举动。
“那是我们族里的应急草药,可以帮助他们多撑一会儿,等我把东西取过来,就带你们上去。”
杨伊雪站起身,掏出脖子上挂的吊坠,将其包裹在双手之中,低头默默施法,大殿中的场景发生了变化,他们周边变成了密室模样。
这间密室位于王宫三层,顶端四角各开几个小小的透气孔,四周墙壁上摆着一个个青铜打造的大箱子。
杨伊雪走过去将箱子一一掀开,里面摆放着各种宝物。有的是五颜六色的各种宝石,有的是青铜打造的器皿摆件,还有的是黄金打造的各种玩器。
秋郁清被这些古董深深吸引,这里面每一件拿出去都价值不菲,而且最为重要的是它们的研究价值,考古工作者通过这里的文物,肯定能了解不少古滇国的文化与历史。
盛夕昙却是直接走到摆放黄金制品的那个箱子里,伸手翻找一番,最终掏出一面手掌大小的金鼓。
他把鼓面竖放,看到上面雕刻的图案,三个简单的小圆圈按照特定的方位排列,心下一松。
“盛先生就选择这面金鼓吗?这里面还有许多更加值钱的东西!”杨伊雪见他拿着金鼓端详,不由走到他身旁建议,可暗中却观察着他的反应。
“你们许园长不是说过,可以从这些古董中任意选择一件吗?”他一手把玩着金鼓,一面扬眉反问,“我不要其他东西,只要这一件。”
杨伊雪见他如此回答,眼中不禁冒出别样的光彩,刚想说什么,却忽然想起边上还站了一个秋郁清,把马上要冒出口的话又憋了回去。
秋郁清也注意到盛夕昙的举止,因为工作的关系,她对古董文物也算见多识广,他手上的那件金鼓,样式给铜鼓并没有什么区别,这里黄金器物不少,没想到他竟选了这么一样不起眼的东西。
不过他是专业的文物鉴定师,眼光肯定独到,说不定这面金鼓有什么过人之处。
盛夕昙刚想把金鼓揣进兜中,忽然神色一紧,右臂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他左手结了个驱魔印,驱动灵力罩住整个金鼓,扬声喝道:“出来!”
秋郁清被他这一声吓了一跳,杨伊雪善解人意,走到她身边解释道:“金鼓里也有魂魄,盛先生是要把他逼出来。”
一缕白烟缓缓从金鼓上方冒出,却在空中变成一个孩童的轮廓,只是五官显得有些狰狞,秋郁清第一反应,这魂魄应该就是她梦中见到的那个被摔死的男童。
他好似浑身都在发力,两个小拳头握得紧紧的,可惜始终无法挣脱盛夕昙的控制范围。
第23章
“这孩子戾气太重,你俩退后些,我要净化他的魂魄。”盛夕昙右手一挥,金鼓悬在半空之中,他垂目开始颂念咒语,说的并非汉语。
秋郁清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看见男童的表情愈发痛苦,杨伊雪拉着她退到墙边,也静静地注视着魂魄的反应。
男童的轮廓变得模糊起来,白烟越来越淡,就在这时,楼下忽然传来一声惊叫,“师父,你怎么了?”听着像是钱老的其中一个徒弟清醒了,看到师父昏倒所以发出叫嚷声。
盛夕昙受到到惊扰,心神略微一乱,男童魂魄抓住这个时机,突然挣脱他的束缚,向两个女人的方向冲去。
杨伊雪向前一步想挡住他的攻势,可惜她修为尚浅,男童绕过她的身体,直奔秋郁清而去。
秋郁清靠在墙边已经退无可退,心慌意乱之下弯起右臂挡在自己面前。
奇怪的是,男童的魂魄非但没有向她发动攻击,反倒停在了她身前,他狰狞的表情散去,五官变得异常柔和,就像一个纯真无邪的孩童。
秋郁清察觉到他的变化,放下了手臂,男童魂魄竟然露出微笑的表情,他无法开口说话,只能尽量释放自己的善意。
本欲出手除掉他的盛夕昙见此情景,暂时收回法力,走到秋郁清的对面不远处。
“他应该就是你梦中见到的那个男童。”此刻盛夕昙已猜透这个男童的用意,男童被封在金鼓中,恐惧与孤独一直折磨着这个可怜的孩子,只有秋郁清愿意去帮助他,所以他不会伤害她。
秋郁清此刻仿佛同盛夕昙心有灵犀,瞬间明白他话中的深意,她温柔地对男童魂魄微微一笑,好言抚慰,“别怕,以后再也没有人能伤害你,你也不想永远呆在这个金鼓里面对不对?”
男童魂魄点点头。
“你想妈妈吗?”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男童魂魄想了几秒,再次点点头。
“那让叔叔送你去找妈妈,好不好?”
男童魂魄没有立即点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终于同意。
盛夕昙双手在胸前结印,再度颂起咒语,男童魂魄顺从地没有挣扎,白烟形成的轮廓慢慢消弭于空中。
杨伊雪看到这一幕,眼底隐含着泪水,这些人生前被放血成为祭品,死后又被常年封于铜鼓之中,可即便是这样,他们依然不愿离开,不愿就这样永远消失。
“对这个孩子来说,或许这是最好的结局。”秋郁清理解她内心的伤痛,走到她身边轻声安慰。
杨伊雪朝她微微颔首,孩童与大人不同,被封在金鼓之中,所受的折磨远比成人强烈得多,毕竟他们在纯真的年纪就无辜惨死,没有善恶之分,做起事来更加随心所欲,没有人能将他们及时引向正途,那还不如就此消失。
“杨小姐,我们耽误了不少时间,下面的那三个人未必支撑得住,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盛夕昙将金鼓收入兜中,淡淡地说道。
他的语气平常,可听在耳中却有一股别样的威严,让人忍不住地服从他的话语,不敢有丝毫的违背。
杨伊雪应承了一个“是”字,再度双手握紧胸前的吊坠,低头施法将他们和几个大箱子带回一层大殿中。
秋郁清眼尖,看见她胸前的吊坠是一个小人模样,竟由白骨制成,只是不知道是兽骨还是人骨。这也让她对杨伊雪另眼看待,这么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居然有如此奇特的本领。
刚才清醒叫喊的那个人正是山叙,他因为被魂魄附体,反而逃过镇魂天音的伤害,因此最先苏醒过来,发现师父昏迷后才发出惊叫。
盛夕昙不想他在这时候坏事,没等他反应过来拇指与中指轻轻一弹,他瞬间感到一股外力击向后颈,一下子就晕倒在地。
杨伊雪佩服地看了盛夕昙一样,心中暗赞他处事果断,否则她也得出手把山叙打晕。
她走过去去拖钱老三人,秋郁清自然不能见她一人忙碌,刚欲过去帮忙,盛夕昙却拽住了她,“我来!”
他哪能看心爱的女人干这种体力活,一把抢在前边,帮着杨伊雪把三人拖到了箱子旁边。
秋郁清知道他有洁癖,主动递上纸巾让他擦手,盛夕昙意外她的贴心举动,表明不动声色的道谢,内心却是雀跃不已,看来她已经把他放在了心上。
杨伊雪右手举起,转身对他起誓,“盛先生你放心,等我们出去之后,我就封了这座地下古城,保证不会让这些魂魄出去害人。”
盛夕昙特意睇了她一眼,虽然没有多言,但显然是认可了她的做法。
杨伊雪再度握紧胸前的骨人吊坠施法,这回他们一同回到了3号坑中。
许园长一眼就看见了那几个大箱子,一脸兴奋的冲过来,语无伦次地询问,“你们真的找到这批古董了?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
秋郁清觉得他这副样子实在有些过,眼里只有古董宝物,没看到还有三个大活人昏迷不醒吗?她皱着眉提醒,“许园长,钱老他们受了重伤,急需治疗。”
许园长却不在意地摆摆手,随口吩咐道:“小杨,你去叫救护车,把他们送到医院。”
杨伊雪答应了,出去打电话前又别有用意的看了盛夕昙一眼,盛夕昙视若不见,秋郁清心里泛起小波澜,这位杨小姐未免太关注他了。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之前的事,他们刚来3号坑时,杨伊雪的注意力还在邹成俞身上;即便在地下城为那些魂魄求情时,表现也还算正常;直到盛夕昙选中了那面金鼓之后,杨伊雪态度明显有了转变,似乎更想拉近同他的关系。
难道那面金鼓有什么特别之处?可惜他当时很快就将金鼓收好,她都没来得及细看。
她正在一边瞎琢磨,那边许园长连忙打开几个大箱子,首先翻找装着黄金器物的箱子,一无所获后又将其他几个箱子彻底翻找一番,还是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
他失落地站起身,回头就见盛夕昙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手里拿了一面金鼓,“你要找得是这个吗?”
许园长看见金鼓,双眼冒出金灿灿的光芒,恨不得立马冲上前抢夺过来,好在自持身份忍住了。
他勉强扯出个笑容,打着商量的口吻,“盛先生,箱子里的古董随你挑,你把这面金鼓交给我,怎么样?”
盛夕昙既没有拒绝也没有应承,而是将金鼓举在面前,左右晃动两下,不经意地道:“这个金鼓并不算值钱,我选它,你不是占便宜了吗?”
第24章
许园长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故作大方的提议,“我怎么好意思占那么大的便宜,若不是盛先生将这些古董启出来,我们是什么都得不到。就凭这一点,我也要好好想想盛先生。不如这样,这里的东西你可以挑选十件带走,只要把金鼓留下。”
盛夕昙微微一笑,“如果我说不呢?”
许园长脸色一变,“盛先生不是在开玩笑吧?”
“当然不是。”盛夕昙断然否认,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的决定,“除了这面金鼓我什么都不要,而且这是你们自己制定的规则,我可没有违背。”
许园长怒气陡升,他还没有见过如此不知好歹的人,真当他好欺负不成,“盛先生难道不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就算你有天大的来头,到了我们云南,也应该由我们说了算!”
面对他掷地有声的威胁,盛夕昙不以为意,一直留守在墓室里的子明见状,几步跨过来挡在盛夕昙的身前,冷峻的目光直直射向许园长。
眼见双方对峙起来,秋郁清无奈地暗中叹气,为什么每次跟这个男人在一起,最终都是这么个局面,没有一次不动手的。
她安安稳稳地生活了二十多年,只有今年走背运,跟他见了三次面,每回都是提心吊胆地度过,她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跟这个男人八字不合。
许园长见言语威胁不起作用,冷哼一声,正想叫人过来帮忙,这时杨伊雪慌张地顺着楼梯走下来,边走边扬声道,“园长,园长,不好了!”
“慌慌张张的喊什么!”许园长怒气正没处发,见她这样更是来气,一点眼力价都没有。
“园长,我叫救护车的时候,他们问了一下钱老三人的伤情,听说后就直接报了警,他们说咱们今晚已经叫了两次救护车了。保安说警车已经快到大门口了,你赶快过去处理一下,我真不知道怎么办!”她一脸无措,仿佛真的遇到天大的难事。
“要你有什么用!”许园长恨恨地用手指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又瞪了盛夕昙他们一眼,才赶紧登上楼梯,去处理棘手的事。
毕竟他们这事是在打擦边球,如果让警方介入,那么后面的事更不好办了,而且他不过是个挂名的园长,幕后的大老板他也得罪不起。
他前脚一走,杨伊雪赶紧跟了上去,但还是趁机回首瞟了盛夕昙一眼。
盛夕昙站在那里岿然不动,子明最擅揣摩别人的心思,他有些好笑,这位小姑娘明显是对主人有兴趣。他又侧头瞧了瞧秋郁清,见她面有不悦之色,更是觉得有意思,看来主人有的忙了。
“还不走,站在那里胡想什么!”盛夕昙一眼就看穿他那些小心思,冷言冷语地警告。
“是。”子明收回目光,装成一副老实认错的姿态。
盛夕昙懒得拆穿他的把戏,拉起秋郁清,直接出了墓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