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身为一个穿越者,已经是堂堂的亲王了,又何必非要吃苦不讨好地打破这友好又混沌的氛围?那些贫贱的“数据”,值得他费心奔走吗?如果一个游戏的高难度版本只会带来麻烦和痛苦,他为什么不能选择低难度享受快乐?
这样怠惰而颓废的念头,和“不应该向一个虚拟时空的陈腐恶习低头”的底线,来回磨着他的心窍,直到昨夜的某一个时刻,他下定了决心。
即便他无论做什么都无法改变整个世界,但有些事做了,就安心了。
比如阿婉担忧的吏治——他不能左右吏部选官,也不能逼着皇帝整饬朝廷官吏的作风,但将四州的情形写在奏折里提给皇帝总是可以的。
老头子管,最好。不管,他就再等几个月——秦皇后既然知晓皇帝要对自己动手,就不可能头铁地原地等死,她一定会有动作的。
虽然她未必敢像他预测的极限一样弑君,但谁说皇帝得死了才不能危害皇后呢?他可以瘫痪,可以中风,可以长久不能视朝,而这种情况甚至比他直接死了更有利呢。
他若是死了,太孙就会即位,他已经十来岁了,不久就能亲政。皇后最多能临朝听政几年罢了。
但皇帝要是活着,只是重病,不得不让皇后代管政事,天下的大权就都掌握在她手里了。
到那个时候,皇后应该会迫不及待地做出亲民的动作,为自己干政的合理性寻找支持。
彼时她若是能颁行德政,严惩罪官,便能和皇帝前些年的操作一样,狠狠捞一把百姓的好感和拥戴了。
对于四州地面上这些对亲王府阳奉阴违,恰巧还叫他捉了把柄的官员,叶清瞻是真有把握,能将他们一一绳之以法的。
先从情节最严重的开始,参倒一个就再来一个,谁都别想逃。
叶清瞻今日哪儿都不打算去,他就宅在王府里写告状帖子。早膳之后舒兰与听说他没走,也捧了两本书来书房,说是“蹭茶喝”,实则是想找个由头和他待在一处罢了。
到底……也是两个月不曾在一处了,说是不念着对方,怎么可能?只是昨儿气氛不对,今日又是白昼,不好做什么亲密举动,只能待在一处屋檐下各忙各的,隐约有几分温馨的默契。就连窗外的蝉鸣,听着也并不烦人。
然而,到了半下午的时候,天色却突然变了。外头倏然滚起浓厚的黑云,狂风呼啸之间,房内黑得不点灯便看不清人。
舒兰与有些警觉:“这是什么天气?台风么?”
叶清瞻摊手,他也不大懂气象,只叫房中侍奉的太监们点灯关窗,可话音未落,便从外头赶入一个人来。
是王府的长史——他一脸惶急,虽然还记得向亲王夫妇行礼,但脸上的神色却分明可概括成三个字……
——“出事了”。
这些久在贵主身边侍奉的人,什么时候该在脸上摆出什么表情,都是心中有数的。长史敢有如此表现,事情一定不会小。
舒兰与不知自己是否该回避,叶清瞻便抢着问:“你得了什么消息?朝廷的五品女官能听得么?”
长史微怔,紧接着便明白过来,道:“王妃娘娘自然可听,是亲王殿下的家事罢了。”
家事?
能有什么家事让长史这么失态?总不能是失踪的鹿鸣回了京城,和那边的某位王太嫔们谱写了一曲不像话的恋歌吧?
舒兰与的脑袋里一时全是不靠谱的绯闻,而长史垂着脸道:“十三日前,峄城公主殿下诞育一女,而……陛下闻之欢喜过甚,忽发中风,送信之人出京城时,仍未见起色。这消息,如今除了几位天子近臣外,只宗室亲贵得了消息……”
长史话语的尾音被吞没在窗外响起的沉闷雷声里,舒兰与想起昨夜叶清瞻的话,心下一惊,扭头看他,却见他也是一脸不可置信:“你在说什么话?!这……这不可能!”
第146章
不怪叶清瞻反应那么大——任是谁听闻这种事情能不惊骇的?
公主生了个女儿,然后做外祖父的惊喜过度中风……这两件事之间应该有什么联系么?皇帝又不是没有自己的孙子,便是再疼宠峄城公主这个小女儿,也不至于因为得了个外孙女而产生那么大的情绪波动吧。
正巧昨夜二人说了那些话,此刻竟是不约而同地阴谋论了。
可再转念一想……要真是皇后搞事情,何必选在能成为巨大助力的女儿坐月子的时候搞事儿呢?再等一两个月,峄城公主重回朝堂,皇帝一倒,她们母女两个不是更好掌权的么?
而长史却吃叶清瞻那一声吓着了,他当即就跪下了:“殿下,臣不敢撒谎,宫中秘使送来的文书,臣岂敢……”
叶清瞻稍稍定了定神,问:“宫中的秘使?他人呢?请他进来。”
长史应了一声,出去了,叶清瞻向舒兰与望过去:“这种事,宫里头来人,竟要跟王府长史说么?”
舒兰与懵,摇头道:“这……我不知道……按道理说,既然朝中群臣都不知晓的事,凭什么要亲王府的长史知道……”
叶清瞻明了了她不曾说出口的话,微微颔首:“见机行事,不要多言。”
只来得及交谈这么几句,长史便带得一个风尘仆仆的太监进来了。那太监穿着的是宫内总管的服色,见到毅亲王夫妇行一个礼,便抹了眼泪要哭的样子:“殿下,陛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