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竹马是鲛人这件事/四海谣——边阿陲
时间:2022-02-09 17:17:42

一进屋,她就反手把门一关,将男人半强迫地按坐在躺椅上,自己在凌乱的屋里随便找了个平整地也坐了,开始沉浸式表演。拿着自己“外围岛人”的身份,不断询问对方有关这座城的信息。
其实从刚开始她就发现了,这男人看着脾气大,但似乎有些木讷,言语间不是让她离开就是要关门,他发怒的表情看多了,就感觉像是被标定上去一般,眉毛上挑的弧度、嘴角下压的幅度乃至双眼瞪大的程度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变化,机械呆板。
显然,以秦在于的角度来说,这人不是真实的。他是幻阵的一部分,是阵主在其中捏造出的一个人物。术师实力越高强,幻阵人物就越逼真,顶尖术师阵中的人物甚至能通悲喜、能懂哀乐,比现实中一些死板的人还要像真人。而设阵的这位术师能力明显一般,这男人假得多说几句话就能暴露。
好在虽然木讷,男人与他人沟通还是不成问题。从他口中秦在于了解到,这里是中洲陆南端的滨海城池云楼城,三个月前中洲军来此征兵,把男人同城中青壮都拉走了。战线一路后推,没过多久就打到了云楼,城中人走的走逃的逃,这里就成了一座空城。
大概十几天前男人在前线挨不住,做逃兵回了城,这才发现城里已经空了。人类且战且退,沿海战线不断向内收缩,中洲陆已经快被围死了。之前只有东部航路勉强还没丢,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吃完了身上带的食物,男人不知道还能去哪,又怕当了逃兵被抓住也是个死,就干脆哪也不去,待在家中等死。
还没等她再问两句,男人就又睡着了。这次他睡得死死的,怎么叫都不醒。秦在于丢下他,又出门去。
一般而言,幻阵的阵眼都在幻境的关键处。但究竟是怎么个关键,不同的设阵术师往往有不同的侧重,经验丰富的术师才能快速判断,有时靠的就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照鲁格的话来说,要“感受、共情、领会、理解设阵人的情感表达,阵法的破绽与解阵的思路就暗藏其间”。
秦在于说不好这幻阵里有什么情感,反正她目前只共情到了迷茫。
刚踏出这间屋子的门槛,突然听到身后那男人说:“入夜后不能出门。”
她抬头看看天色,阵内外时间并不对等,此时已接近傍晚。
男人方才说话的语调平板,死气沉沉,不像是威胁,却也让人觉得不舒服。
她回头问:“为什么?”
“晚上有海兽上岸,逮到人就吃。”他说时连眼睛都没睁开,这一句之后再不出声,似乎又睡过去了。
秦在于有些莫名,她也不太想再待在男人这里,转身继续向外走。
她自认对海兽的了解还是比较丰富的,只在夜晚上岸、还会在城里游荡的海兽她闻所未闻,要么在战后灭绝了,要么这就是幻阵的关键处。
她更偏向于后者。
秦老他们还不知在哪,这座阵法没有分叉的轨迹,那么他们很可能也在这座城中,只是没有遇到。两人一老一伤难有自保之力,她必需速战速决。
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夕阳昏黄的光线将她的影子拉得格外长。她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朝着男人所指的海边方向走去。出了门,先前哪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又出现了,在日暮时刻更加浓烈。
这座城面积很大,她堪堪卡着日落的时间到达海边,挑了一座临海空屋的二层躲了进去。这间屋子二楼是半露天的样式,与另一座相似的楼宇对面而立,一座复道悬空架在二者之间,将左右门楼相连成为一体,正好方便她观察,还能随时出去。
在门口隐蔽处等了没一会儿,夜幕降临,没有一盏灯,黑暗笼罩了她所有视野。白日被削弱了的诡异感无所遁形,从海边眺望过去,整座城连一丝光亮都没有,夜色浓稠得若有实质。周围的风仿佛也静止了,落叶不再吱嘎作响,不远处的海浪声不知何时竟听不见了,世界只剩下她自己的呼吸声。向下看时,她几乎怀疑那城池和汪洋是否也都消失了。
她并没有点起火苗照明,在现在的情景里,那样只会将自己变成活靶子。
一直保持同一个姿势坐着,让秦在于的腿有些发麻。她正想换一个姿势,突然听见很细微的“哗啦”一声从屋外传来。
她立刻停下动作,保持不动,聚精会神地听着外面的动静。事实证明刚才不是她的幻觉,因为紧接着,又是连绵不断的声音“哗啦哗啦”响起,像是密集的水泡升到海面后接连破碎,声音很轻。
这次她听出来了,那是什么东西从海里破水上岸的声音,听这动静,数量还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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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欧耶,这次是白天!
鼻炎患者要昏死过去
 
第18章 亡魂
 
还真有晚上上岸的海兽吗?
为什么,怕日光?
秦在于熟练地打开通灵眼,悄悄向外看去。
……什么都没有。
连属于低级海兽的细微灵力波动也没有,这怎么可能!那这些是什么?
按理说,一点灵力波动都没有的,要么是筋脉尽断的人或海兽,要么就是死物。当然,也有可能是能力强于她且刻意收敛了灵力不想给人发现的术师与灵物,但他们几乎不成群活动。
忽然,她面前的复道围栏几不可察地“吱呀”了一声,立刻唤起她全部警觉。定睛看去,一个模糊的黑影不知何时站在了围栏上,黑影在黑暗中影影绰绰,像是没有实体,几乎与夜色融为了一体,所以直到这么接近才给她发觉。
说是“站”其实不太恰当,那黑影根本看不清轮廓,简直是飘在上面。它同时也发现了秦在于,发出了一声嘶哑的嚎叫。如同生锈金属相互刮擦的难听叫声回荡在楼宇上空,瞬间打破了寂静。
下一刻,远远近近高高低低的嚎叫声在外面响起,似乎在应答。
坏了,眼前这个黑影在呼唤同伴!
她猛地出手,一道风刃将黑影拍了下去。随即一块块灵力组成的壁障立起,堵住了敞开的房门窗口。
几乎就在壁障形成的一瞬间,一股大力撞了上来,成百上千的黑影大军到了。这些黑影的数量远比她预估的要多,源源不绝地围上来,从各个方位撞击着楼宇二层。此起彼伏的嚎叫震耳欲聋,叫得她直想抓狂,不光声音大,这种叫声本身就极为凄厉刺耳,仿佛蕴藏着无尽的怨念与恶意。
她用尽全力才挡住了这一波攻击,她的灵力障还好,反倒是楼宇本身不堪重负,久不维护的墙壁一时被撞出好几个窟窿,需要她一个个补上,顺带把莽进来的黑影一起扔出去。
最糟糕的是,楼宇顶部的木结构已经被挤压得微微变形,作为主要承重部分的立柱房梁摇摇欲坠,这个暂时庇护着她的楼阁岌岌可危,眼看就要毁于一旦了。
外面的黑影也察觉到了,嚎叫声更为张狂刺耳。透过透明的灵力障可以看到它们狰狞的面孔和尖利的爪牙,要是真被这么一群东西围起来合攻,她怕是难有命回去。
她双手使劲一挥,设了一层加强的灵力障。趁黑影还未将其挠破,她一踹脚下木地板,踹开一个窟窿跳了下去,再把天花板严密封好,把一层墙壁也灌入灵力加固。
四处看了看一层的排布,她直奔大门,扶着双开的木门等了一刻,就听得上方一声巨响,连带着整栋楼都震了一下。
二层终于塌了。
等的就是这一刻。她一把推开门冲了出去,雁过不留痕,一并敛去身上灵力,趁后面黑影还在与那楼死磕,成功地在不引起什么注意的情况下跑了出去。
一出门就是海边,密密麻麻的黑影正在海滩上逡巡移动,但好在比起之前已经少了许多,应该是如那男人所说进城里去了。她绕开开阔地,熟练地又找了一个房屋拐角处藏着。
关键处,这些黑影不知到底是什么东西。但在亲眼见到后,形式稍稍明朗了些许。这个关键处肯定跟铺天盖地的黑影有关,大概率是它们正在城中寻找的东西,或者它们所来自的地方。
正想着,身后远处不知什么地方传来一声巨响,周围的黑影一阵骚动,汇成一股向着那个方向而去。一会儿功夫,沙滩上就只剩下了几个有个性不从众的黑影孤零零地待着。
这时,又有什么东西在半空中一闪,冲她飞来,被她下意识一伸手准准接住。
张开手,掌心躺着一颗拇指大小的鹅卵石,形状扁平,不出意外就是在海里随手捡的。
什么情况,黑影里出了一个叛徒,在给她报信?
把石子翻过来,一个花朵图案赫然在目,刻痕清晰,看着分外眼熟。
伊泽尔!
她心里直涌上一阵难言的激动,嘴角忘乎所以不分场合地疯狂上挑。小鲛人还能以这种方式传递消息,就说明他目前还算安全。她一瞬就感到在这个见鬼的地方有了一个盟友。
但激动归激动,眼下他们也没办法进行进一步交流。附近大部分黑影虽然已被引走,剩下几个一但开口叫唤也足够致命了。
头痛地琢磨了一会儿,又一个影子一闪,被她一把抓在手里。摊开一看,上面挤挤挨埃歪歪扭扭刻了三个字“明早见”。磕绊圆弧的笔触展现出对面那人刻字时的急切,合起来却觉得这字歪得格外有趣,换成旁的人还歪不成这样。
她将两块石子一并装进衣带,坐靠着房屋立柱,抱臂安然睡了。
秦在于醒来的时候不早不晚,正值天将破晓。回头看去,东方海天相接处微微泛起鱼肚白,天际处海面粼粼闪着光。
昨晚的黑影已尽数消失不见,周围空空荡荡,又是昨日里那个空城。只有一旁不远处倒塌的房屋和满地狼藉证明着它们曾出现。
她起身往海边去。沙滩上海浪一起一伏,白浪卷着泡沫推上细沙,即使在海浪够不上的干燥沙面上,竟也见不着任何类似脚步的痕迹。
奇了,那些黑影莫非真是飘着走路的?
她面前的海面突然炸开一朵浪花,白浪飞溅中小鲛人顺长的金发出现在眼前。
秦在于大喜,“伊泽尔!你怎么会在这里?昨晚你也待在海里?那些黑影有没有攻击你?”
伊泽尔:“没有,我潜在水下,隐蔽了灵力,它们没有发现我。”
但他看起来可不太好,本来白皙的面庞现下惨白如纸,衬得双唇越发血红,仿佛整张脸的血色都集中在那里了。他面上的笑容也淡了不少,勉强勾起的唇角掩饰不住不适之色,似乎在强忍着什么疼痛。
秦在于看着他面上神色,担忧道:“真的?那我们是如何进来这个阵的?你就是在那时有哪里受伤了吗?”
伊泽尔道:“也没有。海里人太多了,你又突然晕过去吓了我一跳。我本想将他们都震开带你出包围圈,但没有料到海底还有中洲陆遗留的阵法,被我一起触发了,所有人连着我们都被卷了进来。我一进阵就发现你不见了,破开第一层阵法进到这里才又遇到你。”
秦在于:“看来这个阵还真有分叉分流的灵流,第一层我们没有进到同一个困阵里。”
她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对了,我身上的伤是你治好的吗?”
伊泽尔不知为何神色突然有些许古怪,不动声色地低下头去,嘴里只含糊应了一声:“唔。”
秦在于:“太可靠了伊泽尔!那……你现在是灵力耗竭了吗?”
“……可能有一点,”他马上又道,“不用担心我,我还好。”
秦在于仍满脸狐疑,总觉得他言语间像是在逞强,蹲下来伸手去探他脖颈处脉搏。
伊泽尔却反常地一躲,猛一偏头避开了她的手。
躲完,他似乎觉得有些后悔,回过头来看着秦在于,眼里带着点慌乱道:“真没事,只是体力耗费有些多,需要恢复一阵。”
秦在于点点头,也不再勉强他,把身子蹲得更低了些,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给他输送灵力。她保持着这个姿势问道:“你到这城里有多久了?”
伊泽尔:“约莫有一天。”
“我是昨天下午才进来。”她道,“这海边是一座空城。城里建筑宏伟,应该是以前中洲陆的城池。”
伊泽尔:“这海下有一个乱葬岗,里面有很多尸骨。晚上的黑影就是从那里出现的。”
“乱葬岗?” 秦在于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可能是中洲陆围战时战死的人。这个幻阵复刻的就是两域混战时期的中洲陆城池。”
所以,那些黑影竟然是亡人的鬼魂吗?这个困阵是用来困住他们的?为什么?
的确,这个阵法不一定就是人类设下的,海族也可以。但战场上困住敌人的亡魂没有任何意义,只有极少数至阴至邪的阵法会这么做。
说到“中洲陆围战”时,她突然反应过来,对于她来说这些人可以算是沙场阵亡的前辈们;而对于伊泽尔来说,他们就是与他的先人们对战的敌人,是能牵出些世仇的。
但见他却并未做出任何表示,听到时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
也对,其实海族好像不太在意这些。对于他们来说打就打了,你杀我我杀你打完就算完,剩下的族群该怎样活还怎样活,不会分出太多精力关注这些。
秦在于也将这些想法暂且按下,又问:“看那些黑影铺天盖地,乱葬岗里究竟有多少尸骨?”
伊泽尔:“很多。层层叠叠都是白骨,覆盖范围很大,粗略估计有上万人。”
上万人?!
他又从水下拿出一物,道:“我还拿来了这个。”
他手里的是一个锦囊,长时间浸泡海水后料子已变成了纤维状,褪色发黑,难以看出原貌。在战场上带锦囊的大概率是术师,用其来装灵骨,这应该是他从底下哪个术师的尸体上扯下来的。
秦在于看向他示意的地方,只见在锦囊一角用丝线绣着两行字,都已经被冲刷得褪色破损。她联想起不久前那邋遢男人的话,果然分辨出第一行两个字隐隐像是“云楼”,标记这人是云楼城术师。至于后一行应该就是这术师的姓名。
她把自己的发现和之前男人的话都告诉了伊泽尔,道:“这些人都是云楼人,也都为护城战死。既然城里什么也没有,解阵的关键应该就是海里那些尸骨了。”
伊泽尔点点头。
秦在于:“我们一起,下去看看吧。”
 
第19章 白骨
 
伊泽尔愣了一下,道:“有些危险,你想直到阵眼是否在那,我再去看看就行。”
秦在于:“不行!危险我就更应该跟你一起下去,你现在还没恢复过来呢。”
他仍不答应,“我已经没事了,一个人来回更快。白天也不会遇见什么太难对付的东西。”
秦在于心里“嘿”了一声,这小鲛人到底什么情况,怎么好像在心慌似的,说话自相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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