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私底下,瞒着首领的行动,但总是会占据一定的私人时间,想当然这几个青年菁英分配给工作的时间会相应减少。那五个人是组织的青年骨干,同时降低工作效率本该是瞒不住的,但太宰治出于想要看首领以及中原中也届时表情的看好戏心态,所以他同样想办法对着首领悄悄隐瞒了这一信息,这是他自己额外增加的隐瞒工作,结果因此导致自己手头的工作量反而无端增加……
所以反正总之就是中原中也的错,青年会那些人这么大费周章的,还不如上一年自己的布置:在她的庆祝蛋糕桌子边上挖个大洞下面填充谷物让她掉下去呢……
不过不知道中原中也到时候会不会哭呢,哈,哭泣的小矮子,那一定是千金不换的名场面。
这么想着未来乐子的太宰治走在去PortMafia的路上,凌晨的天色未亮,路灯照得路面苍白,而他则看到耐心等在路灯边的金发男人。
“初次见面,太宰君,虽然我想我们不会有更多见面的机会,不过出于礼貌我依旧需要自我介绍一下……”男人的手中把玩着一个白桦木雕刻而成的十字架。
太宰治平视对方,他以平静的语调开口:“你是保罗·魏尔伦,我想如果我是你或许不会这么早下结论,在你听完我接下来的理由之后。”
“看来你知道我,是临终之前的垂死挣扎吗?”魏尔伦友善而宽容地微笑。
“不,这是发自内心的,对你有利的提议哦。”太宰治的语调始终未变,少年微微抬起头,向他展示自己眼中最深沉的黑暗。
与死亡擦肩而过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会为劫后余生而喜悦吗?会迫切地去做自己遗憾尚未完成之事吗?
往昔无数次尝试死亡而不得的太宰治给出的答案是:遗憾和无聊,他想要拥抱死亡,脱离这个腐朽的,毫无存在必要的世界。
但不代表他想要被人痛苦地杀死,虽然对方保证会让他死得毫无痛苦,但看着对方与中原中也相似的脸他就觉得对方这话毫无保证可言——一切异能对他都无作用,中原中也当初那一脚可是差点踢断了他的肋骨,疼得要命。
所以破天荒地,他欺骗了远道而来的暗杀者,以虚假的承诺。
以“提供PortMafia的内部资料”为饵,在与保罗·魏尔伦,那个兰波日记当中的“黑之十二号”交涉之后,他获得了两天的时间。
两天,48小时,看似漫长的时间,但仔细分割并想要精密使用却每一分一秒都要精打细算,少年的脚步因此带上了某种沉重。
“事情就是如此,森先生。”站在首领办公室当中,太宰治以通知一般的语气如此告知眼前的首领:“先前悬挂于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正在摇摇欲坠,至于您相信与否……”
“有什么理由不去相信呢?太宰君,我们将近一年的准备就是为了这一日。”森鸥外交叠双手看向窗外即将落下的晚霞,如血的残阳,预示着这片土地即将燃烧起来,甚至可能是比九年前“荒霸吐”事件更为彻底的焚烧。
“——所以我的回答是,去做吧,我给你全部的权限,让这个组织上下彻底行动起来,去调取一切你认为需要的人手和物力,让那些去展现你所有的判断与谋划,太宰君,这是我们组织上下全体的战争,在最终到来之前。”
得到这一句承诺的太宰治无声走了出去,获得了许可的他有无数的谋划需要构思实现,可有那么一瞬,仅仅是一瞬,他的心弦微微动了一下。
——似乎每一次的周年,中也都很不幸。
上一年是兰波,这一年则是魏尔伦。
她的运气也太糟了吧。
(三)
Nakahara Chuuya
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
中原中也时常会去思考这个问题,她的人生阅历只有短短九年,但是却仿佛与生俱来地被赋予了一些知识,譬如,她从一开始就会开口说话,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这个名字,听说在白濑柚杏他们捡到自己时自己身上亦带着能够表明身份的铁片,磨损严重近乎融化的金属片上同样刻着类似的字母。
她的过往到底是什么?是军方的实验体,再在那之前呢,她到底是人,还是人工人格,她是否会有父母亲人,是否有作为“人”的证据,这是她加入PortMafia这一年来为之努力的动力。
所有关于这些的资料在首领手中,只有干部权限方可调取。
为此她愿意接受组织的一切安排,积攒资历,无论是带着有定位芯片的chocker,又或是接受来自“青年会”的监视。
是的,钢琴师,阿呆鸟,外科医生,冷血,公关官,他们是监视者,这一点无需任何人暗示,中原中也自己就知道,
但那·又·如·何·呢?
她不在乎,既然她与他们相处愉快,彼此各有所求,那么所有一切的初衷,是否别有目的,其实是不重要的。
可中原中也没想到他们会联合起来为她调查自己的身世,
五个PortMafia的伙伴,合力做着违背首领命令的事情。
“旧世界”酒吧当中,她呆呆看着手中的照片:照片拍摄于某处海岸,穿着麻布和服的幼年中也和一个青年。两人手牵着手,齐齐看向摄影师的方向。
这样一张,经由五人辗转周折,最终获得的照片。
“在古罗马,扬起军旗的理由只有一个。是为了告知众人。‘我们就在这里,是被选中者们的一员’——当我们六个人中不论是谁陷入危机时,这面旗帜就会浮现在脑海里,将我们聚集……我期待着这样的事情。”
这是青年会的另外一个名字——旗会,钢琴师花了三个月时间思考他们这个小团体的名字,他想将这份信念以及信念之外的祝福传递给她。
“中也,恭喜加入黑手党一周年。”他们这样对她说。
而她当时,肯定是流露出了某种不知所措的愚蠢表情。
(四)
“本机是由异能工程师:沃尔斯通克拉卡夫博士制造的第一型自主思考计算机——亚当·弗兰肯斯坦。本机来到这里的目的,是为了逮捕试图杀害您的暗杀者……暗杀者的名字是魏尔伦,保罗·魏尔伦。”
“你是在搞笑吗?魏尔伦已经死了啊,兰波他亲口说的。”
这样的对话发生在亚当和中原中也之间。
想要在“旧世界”酒吧找出目标人物并不困难,中原中也小姐的生理特征与其他五人截然不同,男性与女性的区别,嗯,这很明显,本机能够清楚分辨,只是他们的待客之道非常有特色,五人合力的异能陷阱,嗯嗯,有点难对付的初次见面,这是远东黑手党的特色礼仪吗?
“本机的名字是亚当,是秘密被派遣来到这个国家调查的人造智能搜查官,喜欢吃栗子和草的果实,讨厌机场安检处的金属探测器。梦想是成立一个由机器刑警组成的刑事机构,用机器优秀的搜查能力来保护人类。”
“但是中原中也小姐似乎并不喜欢本机的保护,本机提出的关于金钱和旅行的提议都被拒绝了,莫非是因为眼前的这位小姐心智年龄与她的身形一样尚在年幼范畴……”
“再说这句话我就要把你塞进垃圾桶里哦!绝对的!我现在只是在生长期,还在生长期!!!你这个只会讲机械冷笑话的玩具小子!”被带离酒吧,抱臂不耐的橘红发少女如是恶狠狠威胁着,她放下与钢琴师通话的手机,呼出口气,半响仿佛自言自语地说:“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
青年会其他五个人都被组织的联络员喊去了,到底是什么事,中原中也这么思索着,准备往酒吧方向走去——起码在他们忙完前自己先去把酒吧收拾一下吧,她今天暂时没有多余的工作来着,晚上可以喊他们不醉不归,呃,好像据阿呆鸟说她的酒品有点差?哈,怎么可能~他肯定是在污蔑她!
她这么想着。
“依据科学判据,女性身体发育一般是在十四五岁左右,虽然有二次青春期这种说法不过……”亚当依旧如影随形。
“啊啊你给我闭嘴!不然我是真的会把你塞进垃圾桶里的啊混蛋!”
(五)
如果,如果时间能够回溯到电话来之前的那一刻。
如果她当时没有被亚当带离,
如果……
“我会暗杀掉所有与你的心有关的人。”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假扮“信使”的魏尔伦如此宣告。
“你需要时间去选择,去烦恼,去体会,中也。不过,最后还是会按照我说的去行动,因为你和我是一样的。”
“我的,妹妹。”
蜷缩着身体倒在地上时,中原中也只存有这一个想法,为什么,会这样……
就在刚刚不久之前,“门”被打开了,在那个魏尔伦的驱使之下,那个一直存在在她身体当中的异常睁开了眼,仅仅只是0.3秒,她周边某个限定距离当中的一切就被重力异能吞噬殆尽,没有被破坏,也没有被溶解,那些只是,仿佛被黑洞吸收了一般地,消失了。
就如九年前造成镭体街的那次灾祸一样。
作为打开“门”的代价,她的意识被稀薄了,疼痛,唯有疼痛,
周围的一切异常地悬浮着。
以寻常身体使用超出范畴之力,代价是极度的痛苦,皮肤仿佛寸寸裂开,眼睛失去功效,内脏破碎……但那不是她的想法的全部,她的思绪被停留在看到公关官尸体的那一刻,而她想知道的,是青年会的其他四个人现在到底……
“真不像样啊,中也,就不能干脆地死掉吗?”
“太宰……”
一只缠绕着绷带的手将她拽起,她身上的痛苦,以及周边由她异能引发的异状全数消失了,
太宰治将她背着放到“旧世界”酒吧之前,少女挣扎着起身,她踉跄着往酒吧走去,这令太宰治愣了一下。
在经历了那样的残忍之后居然还有余力能行走吗?
但是……
黑发鸢眼的少年无声转身离开,他的表情依旧平静,心底亦无不忍,因为这一切是无法避免的,从魏尔伦到来的那一刻便注定的,也是中原中也必须要面对的,
但是,那恐怕才是真正的残忍吧,
那里,她即将看到的,才是真正的,无法逃离的……地狱。
身后似乎响起了什么声音。
超越了常人范畴的,宛如信念被摧毁,珍贵之物撕裂破碎的,
灵魂恸哭之声。
太宰治没有停下脚步。
——所以他说,
中原中也的每一个周年,似乎都糟糕透了。
第48章 十六岁的那些碎片(其
作者有话要说:
依旧在最前面提示,本番外是依附于storm bringer的衍生想象片段。
这章啊,这章依旧叫口是心非太宰治→_→,十六岁的碎片,即中原中也的人格塑造番和太宰治的懵懂恋爱番(bushi)。
本章的BGM自己写时听的是T.M.Revolution的《Vestige》
感谢读者“露西路”,灌溉营养液,以及某些不知名好心人空投的月石,谢谢大家啦~ (六)
人的一生,要经历三次死亡。心跳停止,呼吸消逝;收检遗容,举行葬礼;被彻底遗忘,从此整个宇宙都将不再有其存在的痕迹。
在针对青年会的暗杀事件过去十个小时之后,PortMafia为他们在横滨的教堂当中举行了仓促但庄重的葬礼,即,他们的第二次死亡。
作为首领,森鸥外到场。
戴着红色围巾的他一身黑色肃穆正装,黑发被整齐地梳在脑后。
无人会去揣测他此刻的心情,因为他是首领,他的到来只会令人惊讶于他对组织成员的重视。不知内情者暗暗揣测着能否在葬礼之后与这位首领攀谈乃至获得注意;至于少数知情者,则全身心警惕地环顾四周,以防备可能突然发生的袭击——作为PortMafia的头目,与中原中也同样有着“羁绊”之人,理所当然,森鸥外他亦在魏尔伦的死亡名单之上。
至于森鸥外本人,坐在教堂当中的他切实地为下属们的死亡而哀悼,那五人曾是他很看好的年轻人,他培养他们,将他们安置在合适的位置,如长辈如首领一般期待他们未来前途无量,虽然他们曾经做出了某些违背他命令的行动,但从结果而言,他们五人的擅自行动为森鸥外带来了某种或许可以称之为更好的,出乎意料的效果。
譬如说,他们五人的死亡影响了这次事件的核心人物——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背着手站在森鸥外的不远处,橘红发的她没有戴帽子,她穿着一身漆黑的装束——黑西装黑长裤黑皮鞋,从森鸥外的视角看去,只能看到她笔挺的后背。
但有些东西已经无形当中改变了,他想。魏尔伦试图靠暗杀剪断“束缚”于中原中也身上的绳索,他认为那样可以令她获得自由,那是傲慢且错误的想法,森鸥外判断,有些东西,即便是被剪断了,依旧会以另一种形式生根留存在她的身上,融入其中,影响并塑造着这个名为“中原中也”的个体。
仅仅是一晚上的时间,或许更短,她便完成了某种程度的蜕变,仿佛蒙尘的璞玉被打磨出了璀璨的一隅。
在“青年会”成员被袭杀后不到半小时,森鸥外便获得了消息——由中原中也亲自电话汇报,声线比往日更加低哑的少女以最简短的话语描述了“青年会”五人的死亡,她先前的经历,以及暗杀者魏尔伦接下来的意图,在那通电话的最后,她提出了希望由她能亲自监督葬仪馆去替同伴的尸体收拾干净的愿望。
森鸥外体谅地同意了,他并未说更多的话,更仿佛没有听出中原中也声音中极力克制的颤抖。
安慰的话语不该由他说出,中原中也亦不需要,PortMafia绝不放过杀害家人的人,她已经在自己心底立下了这样的誓言。
“青年会”五人被魏尔伦破坏得面目全非,字面意义,为了能让他们获得仿佛睡着一般的最后体面,整个葬仪馆上下忙碌了整整八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