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非狼也非熊,是那只老谋深算的狐狸。
时语冰和年年皆瘫软在地。
三个人彼此对看,却又不说话,萧叙披着黑色狐毛大氅,肩上鬓发上尽是落雪。
她又一次从他眼皮底下私自逃走,见老狐狸手里拿着剑,她实在不敢靠近。
萧叙将剑扔到一边,转身去抱那落地的大块积雪,去堵山洞。
“把洞里的木材收集起来。”萧叙背对着她们道。
时年年跳出时语冰怀里,忙照着吩咐去做了。
等山洞堵完,火柴也都堆起来了,皇帝从怀里掏出个物件来,一丝火光骤然出现在他们眼前。
火柴堆烧起来,驱散周遭寒意,三个人围坐在火堆边上依旧不言语。
时语冰是不敢说,时年年不知说什么,小脸抬着看看娘亲又看看大伯。他究竟是时语冰抚养的,虽然乍闻身世时叫他心如刀割,这会儿想着只要能和娘继续在一起,身世什么的又有什么要紧,更何况皇帝是他大伯,那事情还有商量的余地。
萧叙事压根不屑于和时语冰说话了。
山洞里的柴火有限,很快就烧了个精光,火熄灭了。年年倒是好,在火烧得正旺时就趴在时语冰怀里睡着了。
“陛下怎么会独自前来?”
老狐狸低眉敛目,静坐着沉默不语,侧眸看她一眼。
时语冰方才琢磨了一番,继续再跟他硬碰硬,年年恐怕真要被送去幽州容王手里了。
可皇帝依旧不理她。其实皇帝的性格向来锱铢必报,倘若惹了他,他一边笑着一边就能报复回来,时常弄得她既恼火又悔恨。
现在他这样,她反倒束手无策了。
不对劲,他是不是寒症发作了?
见萧叙纹丝不动,时语冰将年年放到一边,倾身抚了抚他搁在腿上的手,冷得如同冰块一般。
“萧叙?”她再也坐不住了,几步来到萧叙面前蹲下,伸手又贴了贴他的脸侧,“你冷不冷?”
她带的药壶空了。
萧叙将她从身上扯下来,“去坐好。”
老狐狸如此反常,时语冰更焦急了,她顾不得他的推拒,依偎进老狐狸怀里,一双温暖的手臂环住了他的腰,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的体温度给他了。
“虽然你从一开始就千方百计接近朕,可是却从来没有一刻真正喜欢,是么?”
时语冰瞠目结舌,她想过他会责问她,会禁足她,可她想不到萧叙会这样问她。
她缓了缓,黑白分明的双眸凝视着皇帝,“你是君王,我不过是一个琴伎,我不敢喜欢。”
男人静静打量着她。
“韦如是曾经对我说过一番话,时至今日我依旧一字不差地记着。”
“什么话?”
离了那花团锦簇的皇宫,置身于如此昏暗冰冷的山洞里,仿佛一切伪装都再无必要。
“她说......你不喜食甜,不喜着素色,所以、”
“所以什么?”老狐狸追问。
“所以也不可能喜欢我。”
她又重新伏到那宽阔的胸膛上,皇帝一抬手,将时语冰圈入宽大的狐皮大氅里。暖融融的,一时不知是谁暖了谁。
皇帝沉默着,仿佛琢磨着她的话。
“五年前,离开的原因是什么?”
时语冰和皇帝的另外一个共同之处,他们不会在消极的情绪里沉溺太久,想问的事情问清楚了,就打起精神往前看。
老狐狸心里对她的谎言有颇多怨恨,或许他这么问她,问完了,大概就真正释怀了。
“五年前,我知道等韦如是生产之后,你会对所有人秋后算账。我始终惴惴不安,满月宴,你命人纵火紫宸殿,我以为韦如是死了,我......”
“你以为朕也会杀了你?”萧叙的声音听着寡淡而肃然,“在你心里,朕就是这么一个嗜血残暴之人?”
时语冰体会过他的爱意,那都是虚假的、伪装的,她清醒后,明白自己继续沉溺其中,必定不会得一个好结果。
“下令纵火紫宸殿的并非是朕。”萧叙的声音如耳语一般,“而是萧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