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王继上前,附耳道,“宋国舅和柳子期关系不一般,柳子期非普通门生,而是……”
原来如此!
难怪柳子期对宋国舅如此忠心,原是榻上之臣,只要宋国舅一句话,柳子期竟想方设法避开他的耳目,将钱送到了宋国舅手上。
苏晋低眉看了一眼手边的奏折,上面列举的是有关朝堂‘吏治’的种种举措。朝政方面,诸如军防、漕运、征收税收等诸多大事,关键还是在于吏治不够清明,当事官员贪污受贿、坐监自盗、办事不力……
苏晋低笑了声,扬手将折子扔到火盆,腾起的火舌顷刻间将折子吞没,不一会便化为灰烬。
“可惜没用上。”
是他不够谨慎。
本想借此机会奏请整顿肃清吏治,必会揪出一连窜藏污纳垢之人,届时玄德帝发愁的银子也就到手了。
太子失势,吏治重整……只可惜预期不甚完美。
“找个合适时间,将方家流放的女眷买下来,寻个安身立命之地。”方谦被斩抄家,男丁流放,女眷为奴为娼,着实无辜。
方谦被冤死,只要苏晋想,就有办法为方家洗刷冤情。当年,苏家被诬陷获罪,苏家人同样希望有人拉一把手,帮他们洗清冤屈,时过境迁,苏晋对方家的遭遇感同深受,可他没有伸手。
他没有同理心,可真是个坏人。
如果是好人的话,他早就变成了一滩烂泥,也爬不到如今位置。
……
第65章 除夕
转眼就是年关, 府中庶务自有高管事和胡娘子操持,簇新明净,来年又是好景象,迎来送往的诸多人情本该由明檀操心, 只是潮库河拖欠民工工钱和边关军饷两事倒底是影响了过年的氛围。
加之玄德帝久病不愈, 一直不见好转, 寿宴没办成, 除夕宫宴也没办。帝王缠绵病榻,宫里头过年都是一切从简, 群臣自是上行下效,亦是关起门来自家自户吃个团圆饭,哪儿敢像往常那般奢靡铺张?
国库虚乏, 臣子食肉糜,教皇帝作何感想?
各府颇有默契自发减了过年期间的应酬来往,若是往年,还没到除夕,各府的筵席茶花宴早就备上了,走完这府,便是另一府, 都不带歇脚的,怕是要走完元宵方才喘口气。
今年是明檀和苏晋头回过年,自是又兴奋又期待。不用进宫, 对明檀来说倒是自在, 宫里头过除夕, 无非是陛下召见皇室宗亲以及二品以上的官员,一道用膳,共赏新春烟火, 事情不多,但宫里规矩不少,不免心累拘谨。
除夕宴唯一好处,就在于那一道道美味珍馐。不过,苏府的厨子也不差,明檀早早列了菜单子,厨房那边一大早就忙活上了。
天儿甚冷,不多时窗外扑簌簌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实在是美极了。
明檀顾不得穿鞋袜,起身下床,快步推开窗子:“哇,又下雪了。”
今年第二场雪,在除夕这天降下,瑞雪赵丰年,来年必是好兆头。
明檀只着一身松垮里衣,满头青丝如瀑披散肩头,于婀娜的后背荡漾起逶迤的弧度。风雪冰凉,透过半开的窗子肆虐入屋,她冷的一哆嗦,仍不忘伸手接雪。
纯白的雪花融化在她掌心,她又往空中胡乱抓了几把,仿佛要将雪全部拢入手中。
苏晋从盥室踏出,乍然见到这一幕,剑眉立时皱起,他扬手取过厚重的大麾,快速走到她身后,明檀只觉身上一沉,暖和却不失厚重,明显不是她的披风。
她扭头,看向他:“夫君?”
苏晋仍怕不够暖,连人带大麾揽入怀中,双手圈住她的身子,包括那一双被雪水浸得有些发凉的小手:
“当心受寒,雪景虽美,可也不能只顾着赏雪,而忘了自己的身子。”
上回香柳不准她沾雪,这回苏晋又不准她沾,想玩个雪,怎就这么难?
小手不安分地从大麾底下探出,明檀又去接雪:“屋里地龙烧的足,地上又铺着绒毯,不冷的。”
苏晋瞥她一眼:“那你方才抖什么?”
明檀心虚:“你看错了。”说完,便要将接到的雪花伸到苏晋眼前,“快看,啊,又化了。”
“肌肤有热度,雪遇热即化,不很正常么?”
明檀弯了弯唇,月牙儿般的眸子如一汪清泓:“知道啊。可人有时候总会不自觉做出一些冒傻气的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这倒是。但这只适用于少年的苏晋,成年的苏晋再也没做过任何犯傻的事。不,每回犯傻的事就是她,从巫溪城到盛京,当他重遇他,而她却将他忘得一干二净时,他无数次告诫自己,既忘了,不如趁机了断心中的妄念,仕途不稳,政敌颇多,帝王心思难测,他的身侧绝不是她的好归宿。
可是,每回明檀赴宴或出门时,他总会情不自禁躲在暗处偷偷看上两眼。想象着她嫁他为妻,一点点置办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