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姝着一袭正红色宫装,一头青丝绾成精致华美的发鬓。
宫装是昨日同圣旨一道送来的,按照长公主仪制所裁。衣料华贵稀有,上头以金丝绣成栩栩如生的凤凰,点缀着珍珠。
宫装穿在身上端庄大气,彰显皇家威仪。
只是着实沉重得很。沈清姝推了推头顶的发冠,心道当今圣上果真是谋划已久,就连宫装都提前为她准备好了。哪怕青城这次不闹天花,恐怕下一次疫病灾害仍是派她前去。
沈清姝内心腹诽着,脸上笑容得体跟着小太监朝宣政殿走去。
“皇上近日可是为此次天花烦忧?”
小太监半躬着身,含糊地与她打着哈哈。
大家都是精明人,宫里左右便是那些规矩。
沈清姝趁着拐角给小太监塞了一枚荷包,小太监掂量着荷包,眼神微亮谄媚道,“长公主殿下料事如神,皇上近日的确为天花疫情神伤。”
他话语一顿,压低声音,“皇上昨日召见丞相,丞相上言提及江陵镖局。”
果然是那只老狐狸推了她一把,沈清姝勾唇,她与侯家合作为的不就是借背后丞相府的势力。
小太监话音落下,两人恰好行至宣政殿门口。几位同行青城的大臣迎面走来,他们是来一同接受皇上的训言。
几人稍作点头示意,一同迈步进殿内。
宽阔辉煌的大殿内,当今天子傅斯奕一身明黄色龙袍高坐于龙椅之上,狭长的丹凤眸习惯性半阖着,教人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他身形高大,气宇轩昂,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王者风范。
“诸位爱卿不必多礼。此次朕宣各位进宫的目的,爱卿们想必心知肚明。”傅斯奕玩味的目光扫过几人。
几位大臣立马低下头,高呼不敢妄自揣度圣意。
傅斯奕轻笑,目光落在臣子中唯一一名女子身上,“长乐你来答。”
沈清姝恭敬出列,“回皇兄,臣妹斗胆猜测或许与江陵镖局有关。”
她从未想过自己贿赂小太监的事情可以瞒过傅斯奕,傅斯奕的手段与心计旁人或许有所不知,但曾经与他打过交道的沈清姝不可能不明白,只怕整个皇宫都笼罩在这位手眼通天、薄情多疑的天子眼线之下。
沈清姝承认得坦荡,傅斯奕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大笑,“皇妹果然聪慧,不愧先帝赞扬。”
当年沈清姝年幼时参与宫宴,曾被先帝赞扬为言语巧偷鹦鹉舌,文章分得凤凰毛。
“皇兄谬赞。”沈清姝福身行礼。
“昨日左相确向朕推荐过江陵镖局,诸位爱卿有何看法?”
几位大臣面面相觑,猜不透这位年轻帝王的心思。
一名大臣迟疑出声,“快递实乃新兴之秀,将赈灾此等大事交给民间的镖局怕是不妥。”
“可是大梁经历数年战乱,运输行业遭到极大的破环。若单纯依靠如今朝廷运送药物,恐怕成效甚微。”沈清姝似笑非笑。
傅斯奕肯定私下盘算过单独依靠朝廷的力量,且不说搜集药草之缓慢。单说赈灾的银两经过层层克扣,到手购置赈灾物品的时候已经大打折扣。
不然如何会有沈清姝与众大臣前往青城赈灾的圣旨?
二则,大梁的皇权虽然重新被夺回傅家手中,实际上叛党在暗处盯着他,傅斯奕如履薄冰、寸步难行。两股势力暗自较劲,导致大梁在战后休养生息,修复得极其缓慢。
主要城池尚且能维持正常商贸往来,像青城这样偏僻的城池傅斯奕只怕亦然无能为力。
因而沈清姝搞小动作,他才熟视无睹。
只是有一点沈清姝一直想不明白,连她都能看出来傅斯奕想要利用自己达成目的,蛰伏在朝廷之中的叛党不可能察觉不到。
却迟迟没有对自己下手,反而纵容她的事业红红火火。
实在是离奇。
沈清姝回神,“何况江陵镖局恰好建立起了与大梁五大运输枢纽的链接,单从运输来看,只怕比之朝廷亦然不遑多让。”
“何况,”沈清姝抬眸一笑,“李大人家中所饮的君山银针还是贵夫人托我们镖局运来的呢。”
“你!”那名大臣说不出话。
沈清姝勾唇,轻轻拍手。
一名宫女呈着她提前准备好的小册子,弯腰躬身将册子分给几位大臣与皇上。
册子上记载着江陵镖局一月来的交易数额与运送时间。
一笔一例,清晰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