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殊眸色深不见底,抿唇并不答话。
北戎就是一匹野心勃勃、虎视眈眈的饿狼,巴不得大仪天下大乱。如今靖北军回师,凉城空虚,一旦他们嗅到大仪内乱的气息,知道萧瑾殊已经身死,定然会不顾一切地反扑回来。
若是凉城失守,其他藩镇守卫薄弱,根本不堪一击。届时,北境国门洞开,北戎便可长驱直入......烽烟再起,生灵涂炭,遭殃的,还是大仪的百姓。
太子不在了,他就是真的谋反,抢来那至尊之位,又有什么意思?
长兄珍视北境军精忠报国之名,宁愿自己身死也不愿众将士背上谋逆的恶名,萧瑾殊亦然。凉城是北境军的大本营,就是背靠着北境的百姓自给自足,也能勉强维持下去。
只要靖北军的军旗立在那里,外敌不敢进犯,边境可保安宁,朝廷也不敢将他们怎么样。至于朝中......他们爱怎么闹就怎么闹去吧,自己若是身死,也懒得管这么多了!
有的人行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固然是勇气可嘉,坚韧不拔。
可还有一些人行事,却是明知可为之而不为,只为坚守心中光明磊落,坦荡如砥。
瑾殊见许琮也怔在那里,痛苦地闭了眼睛,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许琮打小就跟在瑾殊身边,他手中这力道之中的未尽之言,他又如何领会不到?
拧眉睁眼,虽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许琮哑声开口,唇畔抖动:“将军重托,兄弟们必不辱命。”
不多时,萧瑾桓带着数倍于靖北军的禁军将士,开城门策马而来。
临到跟前,晋王利落地提了缰绳,翻身下马,将萧瑾殊等人撇在一边,哭天抢地的扑倒在在太子灵柩前,拍着那棺木痛哭流涕道:“皇兄!北境大胜,臣弟不甚欣喜,一直在等您凯旋,谁知您怎么就......皇兄英年早逝,举国悲恸,真是天妒英才啊!父皇他、他更是一病不起哇......呜呜呜!”
萧瑾桓嚎啕大哭,泣不成声,抬起衣袖来掩住那眼泪的时候,还偷偷觑了这边萧瑾殊一眼。
废太子的诏书和赐死的毒酒,是萧瑾桓亲自递到长兄面前的,若说起此事内情,他心里难道没数么?如今众目睽睽之下,他却在这里假惺惺的哭丧?
这簌簌而下的泪固然是真的,就是不知有几分情真意切?
萧瑾殊眼中杀意翻涌,往前行了几步。
见来者不善,几个禁军将领忙将萧瑾殊围住,一手扣在腰间刀鞘上,做出想要拔刀的姿势。这边靖北军的将士们可不是吃素的,他们早就想砍人了,见状各个怒目圆睁,努上前去,直接拔出了手中的刀,目眦欲裂地瞪着那些禁军,对方心中发毛,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
瑾殊冷哼一声,眸中尽是嘲讽不屑。对在他眼前雪片子一般晃来晃去的刀刃,他毫不避让,反而唬得那些禁军怔在原地。
一直到萧瑾桓身后,瑾殊才停下脚步。他颤着手抚了抚太子棺木,面色凝重。
沉默半晌,瑾殊俯下身来,挑了挑眉,轻飘飘地对着晋王耳边道:“啧啧,天妒英才么?但愿九弟记得,今日是如何在太子面前痛哭的。若是有人胆敢毁了太子身后清誉......”
他清冽而阴鸷地笑了笑,漫不经心地从齿缝中挤出下一句:“便是我死了,也会有人,取他的首级。”
晋王大骇,收住眼泪,喘了口粗气,瘫倒在地。
却见瑾殊讥讽地勾了勾唇,头也不回地转身,大步流星地过去牵起了他的坐骑。
跟在他身后的陆岩目光灼灼,对着自己的同袍郑重行了一礼,算是别过,然后,也随意夺了一匹禁军的马来,毅然翻身上马。
阴霾蔽日,凌冽的北风卷起风沙,扑在人脸上生疼,迷得人睁不开眼睛。
马鞭扬起,几下重重的马蹄将足下的泥泞践踏,又像是踏在了众人的心口上。只见两匹马、两个人朝着宫城的方向扬长而出,背影渐渐变小,消失在视线之极......
第83章 晋江独家 逼宫
黑云压城, 阴风凄厉,沉重的嘶鸣打破长街的静谧,空无一人的街市上, 无端端生出一抹肃杀之气,也被瑾殊他们的铁蹄声无情地踏碎。
宫门大开, 层层叠叠的殿宇却一眼望不到尽头。高耸的城楼之上, 象征着皇权的龙旗迎风招展, 肆意张扬。
守在城门两侧的是披甲执锐的禁军,而踏入宫门,在那城墙垛子后面, 身披铠甲、头戴银盔的金吾卫挎刀执箭,全副武装,成群结队地往来逡巡,嵌了铁掌的战靴在厚重的石板上踏步,整齐而响亮。
听见宫门外战马长嘶之声,禁军卫士过来,依例卸下了瑾殊他们身上的佩剑,然后将两匹马牵走。
瑾殊今日不曾着铠甲和蟒袍,一身月白素净长衫, 腰缠麻绳,一根白布条作为发带, 墨发束在头顶,周身气质清冷而倨傲, 与他身着戎装的桀骜张狂判若两人。他冷哼, 任由他们摆布,目光中无悲无喜,只面上牵起一丝嘲讽的笑意。
陆岩的脸色却比此时的天空还要阴沉, 紧咬着后槽牙,极力隐忍。
瑾殊步履坚定,不带半分犹豫地抬脚踏入了这道门槛。
他戍边六年,再次踏入这座宫城之时,抬眼望去,除了更为斑驳的宫墙和压抑腐朽的气味,其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