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色殊宠——木头咚
时间:2022-02-21 10:50:08

  那边一位稍微年长些的宫女,将刚晾好的衣衫顺了顺,也搭腔道:“不可能吧?杜尚宫拟的章程你能看见?”

  圆脸宫女心气挺高,听见被人质疑了,像一只好斗的公鸡,提高了嗓门辩解道:“我自然是听她身边的宫女说的。近来杜尚宫每日都去坤宁宫,她的消息自是最灵通。”

  那娃娃脸忙出来打圆场:“听说黄河泛滥成灾,朝廷正缺银子呢。后宫拢共这么两位主子,养了不少闲人,没准皇后为了简省开销,裁撤宫人内侍,也不足为奇。”

  年龄稍长的宫女并不愿与她争执,只是将心比心,带着些同情地道:“那些别无所长的人,年老体弱的人,出宫之后能讨到什么生计?若是真的,这是断了活路了。”

  坐在水盆边的稚气宫女将拧干的衣服递过来,对这样的话也是将信将疑:“领我进宫的嬷嬷说,从前大家最不愿领养心殿的差事,说是陛下动不动就要杀人的。可自打皇后娘娘来了,她平日待宫人们极宽和的,大家都争着抢着去坤宁宫。据说陛下都像变了个人似的,再有养心殿的差事,大家也都不那么犯难了。”

  “咦”,床褥拧干了,娃娃脸正准备再去拎几桶水来,顿住脚步,接过话茬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听司珍房的人说,从前她们的活儿并不多。自皇后想起要将宫中时兴的头面首饰卖给京中贵人,她们忙了许多。”

  那圆脸的冷哼一声,斥道:“你懂什么?听闻,皇后虽也出身世家,但却是从边地凉城回京的。那地方多是穷苦百姓,没准皇后就是爱财小气呢。她年纪不大,才刚统领六宫,就眼高于顶地只知道一味讨好陛下,倒是不顾我们的死活了。”

  那年纪最小的宫女眨巴着眼睛,满脸疑惑。稍长的那位拍了拍圆脸,低声对她道:“在宫里,话可是不能乱说的,皇后何时得罪你了?”

  那圆脸反而越发不以为意,讪笑着道:“姐姐怕什么,我们这鬼地方,难道还有别人来么?咱们离坤宁宫远着哪,便是想往上凑,不也没机会么。天高皇帝远,哎呀,我还是怀念太后主理后宫的时候,懂得体恤我们。太后规矩虽多些,至少还能躲懒偷闲不是。”

  似是而非的流言,又被有心人添油加醋,一经发酵,就如野火燎原一般迅速传播开来。

  秦太后安然坐在摇椅上闭目养神,那贾嬷嬷立在一旁,嘴角发狠地回禀道:“太后放心,明日一早,就会接连有白头宫女和年迈内侍,投井、服毒、自缢,不消半刻钟,消息就会传遍后宫了。皇后严苛,刚接手后宫,就逼死了几条人命,怕是朝臣们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与皇帝的苛酷无情比起来,这几条人命算不得什么。”自从寿宴之后,秦太后连衣着打扮都收敛了,穿着素净似是清修之人,日常也真如皇帝所言,捻着一串佛珠,吃斋念佛,装得是清心寡欲,慈悲为怀。

  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那贾嬷嬷立刻上前一步,替她轻轻按压起来。就听秦太后扯着嘴角,冷声道:“这次用过的那几把刀,留着也是祸患。既然沾了血,还是清理干净得好。”

  贾嬷嬷低头,不带半分感情回答:“奴婢省得的,都安排好了。”

  轻飘飘的几句话,却是杀人不见血,恶毒无比,与她这穿着外貌形成了极大的反差,无比之讽刺。

  可怜那浣衣局的圆脸宫女,小小年纪不知人心险恶,就因贪那一包碎银和一时虚荣,无声无息地断送了性命。

  翌日清早,瑾殊去主持大朝会,翡雪特意早起,挑了一套喜庆的衣衫,梳了一般官家女儿的发髻,就准备带着萧浪和连翘去一趟宋府。

  妆台前,连翘搀扶着翡雪起身。她见证了她们从小到大的纯真情谊,对知澜反倒比对林霜儿她们还亲近些,满面春风的笑道:“娘娘今日终于得偿所愿,费了这么多心思准备的贺礼,宋大姑娘一定很惊喜。”

  翡雪亦是心情雀跃,倒是比自己成亲还高兴些似的:“我入宫那日,知澜也是亲自送我的。只是那日实在无暇多言,她就只能远远看着。我此番亦能送她出阁,就是圆满不留遗憾了。若是来得及,转道再回一趟府里,探望祖母,岂不是正好?”

  昨夜翡雪就很期待很兴奋了,待瑾殊回来时,还与他说起了许多与知澜儿时的趣事。

  瑾殊见她对这位手帕交在意的紧,一时兴起,竟然御笔亲题,给知澜添了一幅墨宝作为贺礼。此举对翡雪是诚意满满,也算给宋府和宁国公府极大的脸面了。

  一路心潮澎湃,欢声笑语,萧浪在前头跑得急,早已出了宫门。

  翡雪她们坐在后面的马车里,正要出宫门,就听见杜尚宫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大声呼喊道:“娘娘!皇后娘娘,请留步!”

  马车停下,杜尚宫气都还没喘匀,翡雪掀起车帘来,见她正弯着身子大喘气,不由心口一提。

  杜尚宫遇事稳重,极少这般火急火燎的。况出宫的事,昨天她就已经跟她们交代过了,杜尚宫这般匆匆赶来拦住去路,定是急事。

  连翘忙扶着翡雪下了车,翡雪蹙眉:“杜尚宫?”

  “娘娘,奴婢无能。不知是谁拿娘娘想要裁撤宫人之事做文章,一夜之间谣言四起,今早,接连有好几位宫人自尽。”她说话带着哭腔,虽极力克制,肩膀却在止不住地耸动。

  “怎么会!?”翡雪惊恐出声,她倒吸一口凉气,面色凝重,差些瘫倒在地,一把扶住马车横梁,才勉强站住。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怀疑是自己听岔了。

  她身旁吴妈妈脸色沉沉,连翘不敢相信地捂住了自己长大的嘴巴,也骇得脸色煞白。

  杜尚宫亦是心痛不已,她揩了揩眼泪,颤着声道:“这几位自尽的都是、都是入宫年深日久的白头宫女和内侍,有些还曾与奴婢共事。怕是听了些有的没的,以为此番裁撤让他们出宫,会断了活路,一时想不开,才自戕的。”

  翡雪痛苦地闭了眼,浑身就像被泼了一盆凉水,牙关打颤:“那些去世的宫人,现在何处?”

  “如今宫中人人自危,好些年长的宫人们听说此事后,用担架将这几个人抬到了慈宁宫,求着太后出面给个说法呢!”

  连翘抹着眼泪问:“娘娘,现在怎么办?”出了这样的事,知澜的婚礼是不能去参加了。

  “你和小福子出宫一趟吧,将陛下和我的礼,给知澜送去。替我跟她说一声,抱歉。”翡雪极力保持冷静,实则冷汗涔涔,手脚冰凉,红红的眼眶里含着泪。她只好攥住吴妈妈的手:“吴妈妈,随我去慈宁宫。”

  翡雪在杜尚宫和吴妈妈的陪伴下一路走来,只觉得双膝发软,仿佛踩在棉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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