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火,烧油,下菜,添水,焖鱼。
一阵阵诱人的响起直往胃里头钻,早起到现在她还啥都没吃呢。这会儿也忍不住了,掰了块儿凉饽饽放在嘴里抿着,只等着它化开,好撑到鱼熟。
鱼好熟,没一会儿就出锅了。
炖的酥烂的鱼肉一晃就骨刺分离,周氏哈喇子都快掉出来了。洛英给她放下一碟后,端着另外一碟转身进了东屋。
“吃饭了。”
她笑意盈盈的大步走过去,把手中的鱼摆到宁墨眼前:“你身上有伤,这两天就在屋里吃吧。”
宁墨也不愿多生是非叫人看见自己受伤,默认了她的提议。
原先是逃亡,保命要紧,顾不得旁的。现在身上都舒坦了,被忽略已久的胃开始叫嚣。
一回生,二回熟。
他不客气的拿过筷子,先喝了口糊糊,又夹了块儿鱼肉。
一抬眼,就对上了少女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怎么样,好吃吗?”
洛英期盼的望着他,有些像他从前养的只小黑狗,土土憨憨,却十分有精力。
说实话,并不好吃。
他爱吃鱼,正因为爱吃鱼,所以对这东西的吃法格外挑剔。
最上乘的鲤鱼当属黄河里的鲤鱼,身长三尺,鳞片以金色为佳,红色次之。
用上好的刀工在鲤鱼身上打上花片,拎起尾巴用滚油不断浇,直至花片微微卷起,像是一只炸毛了刺猬,这还不算完。
然后再用各种香料调汁,最后趁热浇在炸好的鲤鱼上。鲤鱼形状不能变之外,还要保证其口感外酥里嫩,这才算是能入口。
再看眼前这条鱼,刀工杂乱,鱼块儿大小不一。鳞片没去抬干净,油也不够,跟白水煮出来似的,压根遮不住鲤鱼身上那股土腥气。
可宁墨却觉得,这是他吃过最好的鱼。
宁墨夹了一大块儿放入口中咀嚼,给与充分肯定:
“好吃!”
一顿饭吃罢,宁墨的伤处也隐隐又有血洇了出来。
那口子不大,却极深,洛英连忙叫他躺下养着。什么也不许干,直到养好身子为止。
洛英麻利的收拾好碗筷后就在院子里坐着劈鱼起来,鱼腥味和少女那不成调的小曲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像是一首加了味道的摇篮曲,哄着宁墨再次睡着了。
等醒来后,又是天黑,该吃饭了。
一连三日,他的伤口终于长利索,也穿上了洛英那不咋滴女红的拼接版衣裳,可以下地了。
一推门,院子里一派繁荣景象。
院子里面横七竖八的拉着几根长线,上面横七竖八的挂着鱼块儿。院子一角,堆着绿油油的不知名野菜,一双手正从石磨后方探出,往上面放蛋呢。
“咦,你起来啦。”
洛英从石磨后头站起身来,想用手把一缕烦人的发丝弄脑袋后面去,却发现满手是泥。只有跑到宁墨跟前,一低头:“快帮我把它别耳后,干这会儿活的功夫,都快叫它给烦死了。”
宁墨有些犹豫,架不住洛英又催一遍。无奈,只有伸手捏住那缕发丝,仔细的替她别到耳后。
其间,因为洛英不老实扭动,他的手指一下子戳到了洛英的脖子。那温热的触感让他飞快的收回了自己的手,佯装什么都没发生。
洛英丝毫不知,只觉得那烦人的东西终于不再脸上拂来拂去了,高兴的扬起手中鸟蛋:
“早起去摘野菜,发现有个歪脖子树上挂着个巢,我爬上去一看里头有五个鸟蛋,就都捡回来了。”
画面何其相似。
也是春日花暖,纸鸢横飞。她的纸鸢不慎被风吹断,最后挂在了一颗树上。
在摘纸鸢的过程中,居然意外的发现树上有个鸟巢,里面安静的躺着几枚还带着温度的蛋。
他炫耀的取下来,像愣头青一样对她献宝。换来她蹙眉温柔道:
“若是它们的母亲回来,瞧不见了自己的孩子,该有多心痛。二哥,你就放回去吧。”
回忆与现实重叠,一时间,宁墨竟分不清什么是幻,什么是真了。
洛英越说越兴奋:
“明儿我再去看看,那老鸟会不会惦念着孩子飞回来。若是抓住那个,咱们可就有口福了。拔光了毛用火直接烤,什么都不放都好吃。”
她吸溜了口口水,馋的眼睛迸发出光芒,恨不得那鸟现在就在眼前叫她抓住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