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太医,快起来。”
刘柏抓着他的胳膊要扶他起来,李医师却巍然不动。
李医师低着头,恸哭出声,“都怪我,都怪我啊......我只顾保全自己,东躲西藏,贪生怕死,任元妃娘娘为人所害,却捂着自己的眼,不敢做声,我愧对娘娘和殿下啊!”
刘柏手上失了劲,怔怔向后挪动几步,坐在了椅上,许久,才说出话来,“当时的情景,又如何能怪你?绕是我,这些年来也是隐姓埋名,四处奔走,过得战战兢兢,唯恐叫那些人发觉。”
他复又看向李医师,“余太医,请起吧。”
李医师以袖拂泪,慢慢站起了身。
“母妃的突然离世始终是我的一个心结,如今你能揭开这些往事,将真相告知与我,便足够了。”
刘柏揉了揉眉心,笑得苦涩,“她那样的人,本就不该待在宫里。”
绕是他,本也不该坐上这至高之位,原本该做个闲散王爷,上尽孝道,下护妻儿,一生能平安顺遂足以。
奈何造化弄人,兜转十几年,竟是让他当了这孤家寡人。
再回首往事,纵使意难平,心中却也难再掀起波澜。
“我听闻新皇登基,知道殿下如今安好,心中幸慰,只是终没有颜面再见殿下,今日能将这些往事吐出,得殿下宽恕,余生轻快矣。”
李医师如今上了年纪,方才心绪激动之下,声音也变得颤颤巍巍,多了几分苍凉。
“也望殿下......忘了还有老臣这么一个人吧。”
刘柏看着他,眼底多了几分无奈和自嘲,“我明白了。”
他话中失去了平日的沉稳有度,手撑在椅子扶手上,不知是在跟人说话,还是在对自己说,“至亲挚友皆去,如今余太医要离开,阿焱那孩子也要远走,从前的旧识死的死,散的散,这偌大的京城,竟留不住一个故人......”
他们用命续他余生,将他托至这万人之上,却徒留他一人,掌这无边江山。
“罢了,罢了。”
刘柏轻念着这几字,忽而站起身,背手笑道,“今日没有君臣尊卑,只有旧识相聚,如今既然你们都在,便趁着此时,吃一顿家宴吧。”
此后天南海北,人事变迁,只怕是——再无机会。
第85章 阿焱,你真好
快入冬的时候,冉秋临产了。
当时她正在屋中翻着书,感到肚子开始坠痛时,书直接从手中跌落下来,阿念闻声,立马叫来了候在府中的产婆,和两个丫鬟一同将冉秋扶上了床。
屋中的丫鬟们都慌了神,冉秋抓着身下的毯子,看着她们走来走去,心中却无比平静。
对腹中传来的下坠之感,她心里只有全然的期盼,若说怕,她只是有一点......一点点怕疼。
冉秋听着几个产婆在她耳边不停地焦心催喊,她所有的感官却都被小腹夺去,冉秋有些茫然地跟着用力,周围的喊声都像自幻境中传来一般,她反倒像个局外人。
产婆丫鬟围在床前,个个屏住呼吸看着冉秋,冉秋却没有感受太大的痛苦,只觉得肚子里那孩子在一点点脱离身体,并没有淘气地折腾她,待她松了口气时,屋里已经响起了婴儿的哭声。
“王妃,是位千金呀!”
屋里的婆子们抱着孩子喜悦地欢叫出来,个个急着出去报喜,好得些赏钱。
冉秋额角的发丝被打湿,贴在汗津津的额头上,她疲惫地躺在床上,闭着眼歇息了片刻,等感觉到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才睁开眼,对着眼前的面孔柔弱一笑。
“阿焱。”
妇人生产时男子不得入内,方才她刚在床上躺下,便见帘子外面出现了顾焱的身影,虽见不着人,冉秋却能感到那人比自己还要焦急。
如今顾焱看着她,眼里也是难得的慌乱。
他这张脸,严肃时便是不怒自威,但要是有些生动神态,就会显出几分少年人的稚气来,此刻这般看着她,哪有做父亲的样子?
冉秋瞧着他,就忍不住笑了出来,只是她精神虽还算好,刚生产过的身子到底虚了些,她一笑,只有些轻轻的气音。
顾焱接过下人递来的帕子,替她擦着额头上的汗,“我方才在外面,听你一声未喊,险些就要闯进来了。”
冉秋缓慢地眨了眨眼,言语中透出几分揶揄,“你若真要闯进来,这里没人拦得住。”
顾焱拨开她额前的发,认真解释,“正要动作,那产婆就抱着孩子出来道喜,我便顺理成章地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