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中酸涩却无泪,心中那被撕裂、掏空后的疼痛和迷茫交织在一起,令他感到窒息,他多希望自己此时真的躺在冰冷的海底,只静静看着人世,却不用再浮出水面。
正在出神,听到隔壁白端阳房间传来哗哗的舀水声,陆谦不禁摇头笑道,累了一晚上了,这家伙还在泡澡,精神头真的好大。这样一个注重护肤保养的人终日不是躲在老太太的身体里,就是住在男人的身体中,还真是委屈啊。
想到这里,他笑了出来,翻了个身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声响似乎还在继续,咚咚咚的,这怎么洗这么久啊。陆谦睁开眼,看见墙壁上的那道金光变成黄铜色,低低的荡漾在墙脚。这是……
“这是傍晚啦。”一个娇嫩的声音在床边传来,陆谦吃了一惊,赶紧撑起身向旁边看过去,只见一个娇俏的少女坐在桌子旁边,乌黑的长发绑着一条白色的丝带,似笑非笑眼睛像两瓣桃花落在皑皑的白雪上。
“你怎么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了?张妈呢?”陆谦竟然睡了整整一天,刚睡醒的他沙哑着嗓子说道。
“张妈的魂魄还在,一个身体承受两个灵魂是很疲惫的,再在她身体里住一阵,她的魂魄就会被我吃掉了啊。”白端阳边说边端起茶壶倒水。
“看来你真的可以夺取别人的身体。”陆谦伸出手去,以为那杯水是到给自己的。谁知白端阳自己端起来喝掉了。
“你这幅嗓音可比平时温柔多了。”白端阳边喝水边笑眯眯冲他扬了扬眉毛。
陆谦转过去假装没听到。
“我当然可以吃掉魂魄、夺取身体,我可是很可怕的。不过呢”说着,白端阳又端了一杯水,大剌剌的坐到陆谦的床边,笑着把茶杯递给陆谦。
“不过什么?”陆谦喝着水问道。
“不过,数千年啦,我却没有发现一具身体比我的还要精致漂亮,所以我也犯不上为了夺取谁的身体,吃掉谁的灵魂。既然没有比我自己的身体更好的,那当老太太还是当老头子,都无所谓了。”
陆谦一口水差点喷出来,慌里慌张咽了下去,看着白端阳故作惆怅的蹙着眉毛,他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在你睡着的功夫,我让金翅鸟把我的身体从杜府带过来了。那时候我在白府进入张妈的身体,就让金翅鸟把身体带回杜府封印起来了。”
“你为什么不让金翅鸟带着身体,随时跟着你呢?”陆谦认为这样岂不是随时都可以用。
“你怎么还是这么笨,身体不封印一直在金翅鸟那里可是会开始腐烂的。”白端阳瞪着眼睛,仿佛无法理解陆谦会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额,那下来怎么办?”陆谦也觉得自己问的有些鲁莽,只能生硬的转移话题。
“之前在提督府,我已经告诉了那两个罗刹,让他们传话,一个月后在玉门关和他们的4个萨奇会一会。”
陆谦想起来,此时一月之期已经快到,“那我们动身去玉门关。”
白端阳看着他,点点头。然后又从桌子上拿起那个圣火坛,说道:“这个圣火坛的用法,我们还没有弄清楚,此去未必是4个萨奇的对手。”
“嗯,可是我们已经不能耽误了”陆谦点点头。朝廷那边的压力,父亲的冤屈,受害枉死的百姓,都需要一个交代,一个终结。
白端阳看着他,没有说话。放下圣火坛,起身回房了。
睡了一天的陆谦看着窗外的天色一点点的暗了下来,现在竟是一丝困意也没有。他们的客栈选在长安城西,距离西市不远,正是大唐时代鼎鼎大名的西市,那时此地各国商队络绎不绝,热闹繁华之极,正是“十二街如市,红尘咽不开”。
陆谦看着窗外的高矮起伏的房屋,古槐和老柳新芽早已长的翠绿,心中想,若是早来一些,正赶上长安牡丹盛放,倒是可以看看“长安牡丹开,绣毂辗晴雷”的美景。
门外传来一阵极细微的声音,是极轻微的脚步声,听起来此人内力深厚,若不是自己没有睡着,恐怕还无法察觉。声音在隔壁房间门前停下。陆谦悄悄站起身,手扶住腰间的青霜剑。陆谦并不担心,以白端阳的法力,是很少有人能伤的到她的。只不过他很好奇,这人深夜到此,目的是什么。
只听到隔壁桌椅板凳倾倒之声,陆谦赶紧开门过去。隔壁房间并未点灯,陆谦推门进去之时,只看到一个黑影从窗户闪了出去。
房间亮了起来,陆谦转身看到白端阳随手披了一件粉色锦缎披风,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大叫道:“圣火坛”。
陆谦反应过来,立即跑回房间,好在那个黑影并未到陆谦的房间。圣火坛还在包袱之中。
白端阳也赶来过来,冷笑着说:“看来有人盯着咱们。知道我们已经得到圣火坛了。”
“这样的身手,绝非贪图旅客钱财的小贼。你看清是谁了吗?”陆谦问道。
白端阳裹着披风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说道:“我又不是猫头鹰。但我财物未少,定是冲着圣火坛来的。”
“你睡觉似乎也不是很警醒啊”陆谦笑着说道。
“夜里睡不好,可是老的很快的。我活了上千年,最怕的就是看到身体一具一具的都衰老了。还得找新的,找不到就只好当作孤魂野鬼,飘来飘去,或者躲在古庙里,听老和尚念经最无聊。”白端阳回答的竟很自然。
“再说,从前勾陈总是跟在我身边,夜里谁也不可能靠近我。”提起勾陈,白端阳眼中闪过一丝忧伤。
“等事情解决,我回去白家为你讨回勾陈”。陆谦轻声说道“可是,知道我们此行寻找圣火坛的人并不多啊。只有你我,还有我父亲。父亲自然是不可能的。那又会是谁。”
白端阳深深的看了陆谦一眼,并未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