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汉不愿意听道理,烦不胜烦。“管的什么闲事,狗东西从小到大吃老子的喝老子的,老子就是要他死,他也得死!让开让开!要不是他出门先跨左脚影响了老子的气运,老子今天会输钱?”
喧嚷声朝着教室门口靠近。
学生们分了心,纷纷朝着门口看过去。谢亦桐用指节敲了敲黑板,把他们注意力拉回来,继续讲课。
她不动声色地朝着教室里某个位置看了一眼。
那沉默寡言的少年脸上如往常一般没什么表情,但,若是看仔细了,似乎嘴角有一抹淤青。他貌似专心地记着笔记,手里那支脱了色的旧中性笔握得很紧。
她不紧不慢地讲题。“我们现在来看第24题,先来仔细看一下它给的条件……”
一声暴喝在教室门口炸开。“滚出来!”
出现在教室门口的醉汉是中等身量,但眼神凶狠,身上有一种爱惹事的无业游民特有的粗鲁市侩气。跟来的几个老师文绉绉的,全都拿他没办法,只能悄悄打电话找人。
醉汉一手撑着教室门框,一手拎着酒瓶,眼睛在教室里到处看,那神色,好似是要在繁华市场里挑出最劣质的那个货物。他喝多了,找不到人。
他不耐烦地吼,“狗东西,坐哪儿呢?出来!”
讲台上的谢亦桐很平静地说,“这位先生,我在上课。”
醉汉看也没看她,只朝着教室继续吼,“出来!你想被老子打死是不是?”
学生们都被吓住了。
谢亦桐说,“我再说一次,我在上课。”
醉汉置之不理,嘴里骂骂咧咧几句,作势就要走进教室,亲自把要找的人逮出来。他往教室里刚走了一步,手忽然被人捉住了,醉眼昏花,还没来得及看清是谁,已被往外丢了出去。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被打扰了的数学老师站在教室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花了几秒才站稳了,反应过来,骤然大怒,几步朝着她冲了过来,手里的啤酒瓶照着她的脸用力砸下去。
手到半空,啤酒瓶被夺走了,刷着绿漆的教室门在眼前嘭的一声关上,撞痛了他的脸。
他大骂,“你把门打开!老子马上找人来打死你!”
门上嘭的一声碎响,是啤酒瓶被砸在门的另一侧,位置差不多与他的脸在同一高度。听那力道,若是砸中,是要开血花的。
醉汉愣住。
里面冷冷地说,“你想开门?你应该庆幸这扇门是关上的。”然后,再也没理会他,又开始讲题了。
醉汉好半天没声音。
凌乱的脚步声从楼梯口那边传来,班主任带着保卫处过来了,简单交涉一阵,把醉汉带走了。但教室里,学生们大多在走神,间或互相对视一下,显然还在回想刚才的意外事件。
说不定要传出多少谣言。
谢亦桐目光在教室里扫视一遍,“刚才的人大概是走错地方了,学校会处理。谁也不准私底下乱议论。”
学生们纷纷收敛心神,把精力放回到课堂上。
她不动声色地抬起眼,再次看向教室中央的位置。
被同学围绕着的少年似乎认认真真地在听讲,还和周围同学一样记着笔记。但她早已讲到练习专题第二面,他桌上铺开的专题却始终在第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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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亦桐当天晚上在宿舍处理部门事务处理到十一点多,关了电脑,却仍还不能睡觉。
学生的数学作业还没改。
她打着呵欠,在桌子上翻找本该很显眼的那一摞数学作业,翻了半天没找着。这才想起来是落在了办公室里。于是披了一件薄外套,到教学楼那边去拿。
已经很晚了。
四月春的夜空澄净晴朗,万里无云,只有星星细碎散落。惜而是在城市,满城华灯盖住了天色,星光剩的不多。若是在野外,这样好的天气也许能看见绮丽的银河。
谢亦桐独自走在静悄悄的学校里,到了第二教学楼底下,发觉地上有一抹光。抬头看去,漆黑的大楼里,某间办公室仍亮着灯。算算位置——三楼拐角处。是傅默呈所在的那间办公室。
谢亦桐走进黑漆漆的教学楼,脚步放得很轻。她的办公室在他楼上。
经过三楼时,有人声从走廊上传来。
是厉深远。少年的声音放得很低。他说,“我不知道。”
然后,是傅默呈的声音。他的声音总是很温柔,有一种能让人安下心来的力量。他说,“慢慢来,别着急。我们先一起查一下繁市每所高中的情况,看看有没有寄宿制还能提供奖学金的学校,好不好?”
“不用查了。高中不是义务教育,他们不会让我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