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去许久,他依旧没有出声。姜暖深呼吸,抬起下巴压住涌上的眼泪,重复了好几次,眨去泪意,没让眼泪掉下来。
待情绪稳了一些后,她面朝隐在暗影中的男人,淡声说道:“这就是我在想的事,现在你知道了。”
她在逼他回答。
又害怕他回答。
如果可以,她想打开车窗大叫,嘶吼咆哮!
他抬了抬黑色的眼眸,直直的望向她,“是。”
一路红的烂熟的眼眶在听见肯定的答复后,她彻底压制不住了,断了线的泪珠子大颗大颗的朝外滚,止都止不住。
最开始她只是眼泪掉的很急,肩膀颤抖,唇瓣咬出发白的齿痕,再后来压下后背,缩在膝盖间嚎啕大哭,泪流满面,嗓间发出模糊痛苦的嘶吼。
顾淮左清俊的面孔上难掩心疼,仔细将她抱到自己腿上,用力的环在臂弯之间,由着她挣扎,由着她推阻,由着她大哭大闹。
他用力的压住她的脑袋,让她靠在他剧烈起伏的胸口。
不是只有她会被情绪主导思想的。他在面对姜暖时,也只是个卑微的普通男人,也会害怕,也会恐慌。
她哭得双目通红,手扯着他的领子:“为什么,为什么你早知道却不告诉我!”
那几年在学校,她心理上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被白眼被议论被霸.凌……更难过的是,流言越来越多,到后来她都快默认——她爸爸或许真的做了错事。
那是她唯一的亲人啊。
就这么死了,背着一身洗不掉的污名。
不难过、不生气是不可能的!她都要气的怀疑人生、怀疑自己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了!
也有可能,根本就没有意义,她根本就不应该存在!
顾淮左没办法回答她的问题,知晓有一天她会了解到姜安的案子,想过知道真相后的她会伤心,但眼下看着她哭的泣不成声,他的心也跟着喘不过气来,又疼又痛。
他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低声在她耳边安慰,“事情已经过去了,不要再想了。”
尽管姜暖哭得头昏眼花,可脑子并不是真的失了智,她还是能听得清他在说什么的!
顾淮左说的是‘事情已经过去了,不要再想了’,这根本就不是他平日里会说的话,仿佛是急于安抚她而随口说出来的一样。
可顾淮左不是那种会敷衍对待她的人,姜暖只愣了片刻,好像就明白了这句话底下真正的意思?
“你,什么意思?”姜暖颤颤的松开手指,仰头望着沉默寂静的男人,她等了片刻没得到答复,声音不由自主的大了些,“我问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淮左第一次用沉默来避开她愤怒的目光,侧目看向窗外飞逝的街景,双手更加用力的抱住她。
他没办法去跟姜暖解释这件事。
难道要他告诉她,姜安为了工作可以自毁前程,抛妻弃女,将你托付给顾家就是他最后能为你做的?
至少,要给她留点关于亲情的念想。
怀里的女人挣扎的越来越厉害,手指抓破了他颈上的伤口,还没停下,恨不得离他远远的。顾淮左不想她生出这种念头,一点都不可以。
如她所愿,他松手放开了她,然后将她愈加用力地压在身下,按住双手抵在车后座里。
男人高大的躯体贴近她,身上只穿了件衬衫,沉沉眸光往下坠,压下眉宇间阴郁的神色,淡声夹杂着隐忍的心疼。
“别哭了,念念。”
姜暖是想推开他的,可车窗外的路灯太明亮,如同晴天夜里的月光,透明的银色的带子流淌在车厢里。
愤怒的水眸瞪视着身上的男人,在看清他一直隐藏在黑暗中的右脸时,烦躁不安的心裂开一道小口子,泛起汹涌的苦水,又酸又涩。
手腕从他掌心挣脱,姜暖心疼不已地抱住他修直漂亮的脖颈,湿漉漉的小脸轻轻地贴上他热烫的右脸上,似想抚平顾建华留下的巴掌印。
眼泪簌簌的往下落,贴着男人俊美的侧脸,滚过下巴,划过喉结。
她是难过于顾淮左瞒了自己这么多事,难过于父亲的选择,可这个男人,他永远都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永远站在她身前。
姜暖眼中泪水汹涌,微微上抬着下巴,紧咬下唇,压住齿间的哭音,断断续续的抽噎后,她吸了吸鼻子,低声说,“没,没哭了。”
闻声,顾淮左微诧,没明白她情绪上如何转为了平和,气息也变得不可思议的温顺。
姜暖下巴枕在他颈间,时不时地哽咽一下。她知道不该将气愤的情绪发泄在顾淮左身上,她只是太难过了,想找他问个清楚。
此刻缩在他高大的身躯之下,抱着他,心上也逐渐风平浪静了下来。
她是有怀疑过父亲是被冤枉的,但是证据确凿,姜安不辩解的直接认罪,让她以为姜安是真的没办法了,才将她托付给顾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