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莫玉大跨步的往前走去,急急开口;“娘,这是怎么回事?他打你了吗?”
姚莫玉这才意识到她这副模样,竟是被自己的女儿看到了,赶紧转过身子,一边用袖子擦眼泪,一边努力让自己的嗓音恢复正常;
“玉儿今儿个怎么起的这般早?时间还早,娘早饭还没做呢。”
姚莫玉没接她的话茬,只走到苏秋月的身侧,强硬的把她捂住脸的手拉了下来。
只见苏秋月那白嫩漂亮的脸蛋上,赫然出现了红肿的五个手指印,使得她的大半张脸都肿胀了起来,猛得一看,极为可怖。
刹那间姚莫玉面沉如水,眼睛中仿佛有寒冰一闪而过,却依旧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暴虐低声问询;
“是爹爹打的吗?爹爹为什么要打娘?”
苏秋月眼看着自己的女儿看到了自己不堪的一面,委屈的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却也有些自暴自弃的开口说了实话;
“你爹骂我将你教的不好,说你不如他家中的女儿那般恭敬柔顺,骂到气头上就生气的动了手……”
苏秋月转身拽住姚莫玉的手,反而开始开导起了自己的女儿;
“玉儿也莫要生气,说到底也是为娘惹了你爹的气性,你爹才会下此狠手,其实平时你爹是很少打娘的,玉儿可千万莫要因为此事和你爹爹生了间隙。”
姚莫玉虚伪假笑;
“娘,你不用担心我,我怎么会和爹爹生出什么间隙呢?爹爹可是我的大靠山,离了他,女儿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呢,你放心,我定会好好回报爹爹的。”
苏秋月不蠢,一听女儿这话味不对,就硬是止住了眼泪,担心又严厉的开口;
“玉儿,他是你爹爹,我知道你这人平时是个有大主意的性子,可不管怎么样,你爹爹也养了你那么多年,你可不准对你爹爹有什么不敬。”
姚莫玉只得无奈的安抚自己亲娘;
“娘,你想什么呢?你女儿我不过才12岁罢了,又能做出什么事情来损害爹爹的利益呢?放心吧,我不会蠢到去作死的。”
“娘的脸被打得这般严重,光是用鸡蛋敷,怎么可能消得下去肿?要不咱们到外面的医馆去瞧瞧吧,要万一毁了容,那可就是大事了。”
苏秋月有些尴尬的推自个女儿出厨房,细声细气的开口道;
“你就别管了,这等事情又怎好让街坊邻居瞧见,我自己一个人处理一下就行了,你既是起来的这般早,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做?
那你就赶紧出去做吧,别耽误了你做事,早餐娘也没做,你自己在外面小摊上随便买碗馄饨吃好了,快去吧,别管娘了。”
姚莫玉被苏秋月连推带搡的撵出了厨房,也只得叹了一口气,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快步走出了家门。
姚莫玉对苏秋月的虚假承诺终究没有见效,因为姚文德在吃过早饭出门溜达时,被人装进麻袋拖进了小黑巷子里,狠狠揍了一顿,最终鼻青脸肿,一瘸一拐的回来了。
姚文德以前身边是有两个随从的,然而苏秋月住的小院子实在太小,只有三间房子,实在是住不下两个随从,姚文德便把两人和他一起带来的几车绸缎都留在了酒楼后院,和镖师马夫一起留下看管物货,不曾想到,现如今却遭了殃。
“别让我逮到他们,若让我知道是哪个小瘪三敢下如此狠的手,我定要将他们扒皮抽筋……”
姚莫玉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姚文德在屋里的叫嚣怒骂,旁边还有苏秋月的软声安慰;
“老爷莫要气坏了身子,我己经请了寿安堂的老大夫来上门诊问,老爷再忍耐一下,大夫很快就来了……”
「啪」一声巴掌脆响,苏秋月的软声安慰消失了,再次响起的依旧是姚文德暴跳如雷的怒骂;
“哭哭哭,天天就知道哭,我现在看到你这张哭丧脸就生气,莫不是你在偷偷诅咒为夫,我才能遇到这种倒霉事情,十几年了,我什么时候如此倒霉过……”
“娘的,那群小瘪三可千万别有一天落我手里,要不然我定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定是要把他们打的终身残疾……”
姚莫玉就站在苏秋月的房门外,她听着里面姚文德气急败坏的怒骂,居高临下的迁怒和苏秋月努力压抑的哽咽,她瓷白的小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只是眼中的寒气越发重了。
正在院子里劈柴的苏小草头低的有些累,便抬起头目光往门口站着的小姐身上瞧了一眼,只觉得此时小姐那漂亮的脸蛋竟是显得比那些满身横肉的屠夫还要可怕,当即也不敢再看,又聚精会神的劈起了自己眼前的柴火。
姚文德在家里休养了差不多一个星期左右,他身上的伤虽说看着挺严重,但其实都是一些皮外伤,疼是挺疼,却也没有伤筋动骨,所以修养这一段时间也基本上就好全了。
再次出门的姚文德有些警惕,他打算回到客栈把自己的两个随从叫回来,跟在自己身边,到晚上就让两人睡在杂物房凑合一下就行,总之不能再发生上一次的事情了。
然而,对方就像是早已掌握了姚文德的行踪一般,他不过刚刚走出家门拐了个弯,对方就再次一个麻袋套了上来,把他拖到了小巷子里,姚文德有些悲愤,又来,他们又来。
姚文德一边挨打,一边大声呼救,然而和上次一样,依旧是无人施救。
本来姚文德以为这一次定是和上一次一样,又要落得满身伤痕。
然而,当腿上的剧痛传来时,姚文德才震惊的发现,不一样,居然不一样,这一次竟是比上一次更狠。
姚文德的右腿直接被打断了。
周围打人的混混都已经散去半天了,姚文德还依旧抱着腿在地上打滚哀嚎。
最后还是路过的行人瞧见混混都已经不见了,而姚文德又叫的实在是凄惨,便动了不忍之心,叫了周围几个人,将右腿受伤的姚文德送进了附近的医馆中。
第28章 劝导苏秋月
姚莫玉托着脸坐在自己屋里发呆,这些天姚文德都呆在主屋里休养,客栈里的两个仆从也被找了回来伺候在旁。
都说伤筋动骨100天,姚文德这腿,恐怕没个两三个月,是甭想下床走路了。
「咯吱」一声门响,姚莫玉歪头瞅了眼,是苏秋月。
眉头一挑,姚莫玉瞬间明白了她的来意。
瞧她跟做贼似的踮着脚尖走进来,再慢慢的合上房门,然后坐在她的床边表情复杂难辨,嘴张了半天,却什么话都没有问出口。
姚莫玉干脆直截了当的开口道;
“是我做的,第一次是我雇人把他打伤的,然后我经过主屋门口的时候,又听见了他打你的声音,我就又雇人把他的腿打断了。”
苏秋月的一张小脸顿时煞白,赶紧上手想捂住姚莫玉的嘴巴,又担心的站起来打开房门,左右探头看了看,生怕有人将这话给听了去。
苏秋月叹了一口气,表情有些难过,又有些感叹;
“娘知道,玉儿也是想为娘出气,才会这么做的。说真的,娘很感动的,可是你是个姑娘家,你这样做,却着实不是一件好事情。
若这件事情被你爹知晓,他定是会打死你的,再或者是这件事情传到了街坊邻居的耳中,那你就会变成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不孝子,这自古以来只有父母打儿女的,可哪里见过孩子敢还手的呀?
你这样的性质可比那种还手的还严重多了,如此这般,逞了一时之勇,却为自己留下了那般大的祸患,玉儿,你着实不该做这种事情啊!”
姚莫玉听得苏秋月说了这么一大长段话,句句都不曾维护姚文德,句句都是关心她这个女儿一旦东窗事发,又该如何自处,不由的心里温暖了些许;
“娘,你不用担心,这件事情不会被他查到的,也不会被街坊邻居发现的。”
说到这儿,姚莫玉还有些疑惑;“娘,你不怪我出手打他吗?”
苏秋月温柔一笑,抬手摸了摸姚莫玉盘好的两个发髻,柔声开口道;
“娘怎么会怪你,娘知道你这样做都是在为娘出气,虽然你做的太过于偏激,不过娘很高兴。”
姚莫玉感动之余,也在心里默默的衡量着,看来苏秋月对姚文德也没有什么特别深刻的感情啊,也就是一个在传统时代被束缚的女人,觉得既然跟了一个男人,就必须要从一而终的这种观念给束缚上罢了。
这样的话,那就好办了。
姚莫玉抬头盯着苏秋月的眼睛,低声问道;“娘,你想不想离开爹爹?”
苏秋月顿时大惊失色,小脸上甚至还带着几分惊恐;“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
姚莫玉的表情格外慎重,就像是在谈论什么国家大事一般的严肃;
“我是说真的,娘,你要不要好好考虑一下?现如今我和人合伙做生意,手中的银钱已经足够充足,娘若是想离开,我可以保证我能为娘买一套比这座院子更好的院落,还会为娘买下身契,让娘重新回归于自由身,到时候娘不管是想一个人一辈子,还是想在嫁生儿育女,女儿都会举双手赞成。”
苏秋月有些惊恐,便不自觉的提高了音量,声音甚至还有些责备;
“你这孩子是从哪里听到的这些歪风邪语?我既是跟了你爹,又如何能够再次嫁人?这般行为和那些不守妇道的二嫁寡妇有什么区别?恐怕到时候街坊邻居的都会在我们身后戳我们脊梁骨呢,不成不成。”
姚莫玉眉头皱起,出声反驳;
“难不成就因为不想听到这些流言蜚语,就要一辈子都那么难过的活着吗?你瞧瞧姚文德是真的疼爱你吗?生活费给的那般少不说,还动不动就甩人耳光,恶语相向。”
“跟着这样的男人,你能保证日后有个什么灾什么难的,这个男人不抛弃你吗?这流言蜚语是要命,可是如果小心控制下,那是绝对没什么大问题的。
更重要的是,我们要自己活的开心快乐呀,人生短短几十年,谁都不可能活着离开这里,为什么要让自己的一生过的这么憋屈呢?”
“有时候我真的希望你多多的向苏月她娘学习一下,你看看她娘过的多么放肆快活,听说前段时间她自己主动和苏月他爹解除了关系,正准备二嫁给前街一家面馆的老板呢,娘,你为什么就不能试着踏出这一步呢?”
第29章 劝导
苏秋月呆愣的坐在女儿的床上,感觉自己那从小养成的人生观都受到了冲击。
她小时候家境还算不错,父亲是几个村子里唯一考上秀才的读书人,颇为受人尊敬。
所以父亲一直都很自负,觉得自己以后定然会一路高歌猛进,榜上提名,做那光宗耀祖的官老爷。
然而,到底是天不遂人愿,他爹又考了两次,三次,四次,次次都无法再往上走一步。
读书那是个费钱的活计,笔墨纸砚哪一样都是奢侈的花费,哪怕全家人都勒紧了裤腰带,卖掉了所有的贵重衣服,漂亮首饰,却也无法填补上这个窟窿。
家里本来有几百亩田地,短短几年时间,就被卖的只剩下只能糊口的七八亩。
虽说父亲屡试不中,可在苏秋月的眼中,父亲依旧是那天底下最厉害的人,他父亲教导她女子应当温和柔顺,从一而终,只有这样才是女子的立身之本。
虽说后来,她也被父亲以一百两银子的价格,卖给了姚文德当外室,她却也一直深信不疑着父亲对她的教导。
现如今,听得女儿这样一番惊世骇俗的话,她是既震惊又惊恐,难道女人真的能够活成那个样子吗?可这样是多么伤风败俗的一件事啊!
姚莫玉看着苏秋月坐在床上,那么一副失了魂的怔愣模样,便加大了力度继续劝说道;
“娘,你自己想想,现如今的这些条条框框不都是男人给女人定下的吗,男人为什么要女人温顺贞静,不就是只有这样,女人才会听他们的话,任凭他们摆布吗?”
“你再瞧瞧那些泼辣悍勇的女子,她们哪一个不比温和柔顺的女子过得好啊,男人敢对温顺的女人百般欺压,可是碰到那种泼辣悍勇的,他们也是没辙只能绕路。”
“他们就是希望这世上能多多的教化出你这样的女子,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他们的地位不倒。”
“有句古话是这样子说的,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可是女人她又不是一个物件,她是一个人啊,她凭什么要一直都听别人的啊,她自己难道就不能为自己做主吗?难道这样的人生娘你过的很快乐吗?”
苏秋月无语哽咽。
快乐吗?她当然是不快乐的啊。
她苏秋月从小就被教导着礼仪廉耻,端方守礼,可是最后却在豆蔻年华之际,被自己一向崇拜的父亲卖给了商人做外室,她又怎么能快乐的起来。
只是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她的不快乐太微不足道了,她的心情改变不了任何事情,所以她才装作毫无感觉,继续去走父亲为自己铺好的路。
她以为她早就把那种心情给忘了,却不曾想,现如今女儿一提起,那种压抑的心情仿佛就如山洪般排山倒海倾泻而出,苏秋月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姚莫玉也知晓,一个人的人生观被塑造需要很多年,一旦推翻,那就像是自己脑海中的正常秩序崩塌一样,真的很难让人接受,便也不催促她,只安抚道;
“娘,你也不用今天就回答我,你慢慢想,等你想明白了告诉我结果就行,现如今女儿在外与人合作做生意,手中并不缺少银钱,至少将母亲的卖身契从父亲手中赎回来,是绰绰有余。”
苏秋月收回心神,只沉默的点了点头,便静静的走了出去,她现如今脑子混乱的不行,真的需要一个人好好梳理一下情绪。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着,十文店早就已经踏上了正轨,姚莫玉又慢慢的加入了一些其它的新奇小玩意。
虽说由于店铺渐渐的打出了些名气,这青云城内已经有了越来越多的模仿者,甚至人家开的价格更低,八文店,七文店,最便宜的还有一家小小的店铺,是叫五文店的。
但是,十文店它本来出名的也不是它足够便宜的价格,它之所以能够打出名气,靠的是它里面卖的东西足够新颖好看,创意点子也是层出不穷,其它的模仿者就是再模仿也始终会慢其一步。
再加上当初周子期考虑的确实也有道理,因为在这青云城内,第一家十文店开张就是姚莫玉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