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狂的七娘不吓人, 这样忽然安静下来的七娘吓人。
叶玉杏失笑, 下了趿着粉白绣花的小睡鞋, 径直掀开帘子看去,果然七娘在那里。
她就这样么走出来, 见着七娘和她一样, 两个人都披头散发。
叶玉杏不觉指着七娘笑道, “这是怎么的,昨儿不是才得了一只金簪子么,都不舍得戴上,怕我拿走?我刚才听说, 你后半夜就来了,孤零零坐我屋里,怪吓人的。”
金钗给七娘重新还了茶,然后带着丫鬟退到了外头。
七娘盯着金钗她们几个,用手无意识的拨弄着头发,“你是怎么□□的这个丫头,比我那个小红有用多了。我那两个蠢人,一锥子扎不出一滴血。”
她过来一个人都没带。
叶玉杏坐到另一边,两只手飞快给自己编了麻花辫,垂在胸前,笑道,“我不知道你的心事,你若是想找我诉衷肠,那是找错人了。我一开口,你必定会气得要死。
再说,那日你铁头功撞地我肚子还没好,我这心口时不时疼得紧呢。”
七娘也不知道自己过来做什么,“我撞你肚子,你心口疼什么?”
叶玉杏只笑不语。
两人默然无声,对坐着。
这是七娘第一回 进来这个屋里。
屋里的陈设与她想的完全不一样,什么金银珠宝全都没有,东边墙上挂着一幅她不认识的字画,西边南边墙角的架子上,都有小小的花斛,里面或者插着孤零零的荷花,或者是一丛干枯树枝。
不知那荷花如何能硬着脖子不倒下。
这边墙上挂着一副锦瑟,上头垂下珍珠做成的流苏琴坠,下面的条案上供着兽首香炉,其中不知道什么香,那一点甜丝丝的味道若有似无。
青烟就那么从粉白的墙下袅袅升起,怎么看怎么好。
可她,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
这就是六娘。
七娘内心里十分气愤,六娘总能随随便便夺了她想要、却总是得不到的宠爱。
她看着六娘给她自 * 己编了鞭子,抿着唇,忽然站起来,硬硬地说,“我就是来看看你屋里是不是风水比我的好。”说完,扭身就走了。
叶玉杏坐着不动,目送她离开,忍不住回她一句,“王妃屋里风水更好。”
七娘脚步顿了顿,回头有气无力瞪了她一眼,挺着胸膛很快走不见了。
片刻之后,金钗从外头送了七娘,回来问道,“这七娘又受了谁的气了?”
叶玉杏不理她,把辫子拆了,重新打散,叫人来给她梳头,“今儿早上把我的饭送去四娘屋里,我去她那里吃。”
万一七娘又来发疯,她可吃不消。
叶玉杏在四娘屋里吃完早饭,外头恰好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不大不小。
她两个一起做了针线,到了中午,两人笑嘻嘻一个被窝里睡觉。
叶玉杏就想起了行为乖张的七娘,忍不住问四娘,“你昨儿说的可是真的?就是二娘的肚子那个事儿。”
“这事儿骗你们做什么,我说有,就肯定会有。你别看二娘闷闷的,实际上心眼比谁都多,你要是当初不留意的罪过她,迟早她给你记着呢。你怕不怕?”
“我怕什么。二娘怕才是,若她此番真就怀上了,往后生出来的要是个女儿,依着她来说,肯定觉得白吃了生产的亏。要是个儿子,指不定落地第二天就要送去给宫里,给人做质子。那才是真的怕。”
四娘听得嘴角直抽,“你可真是!她怕不怕的,我先怕了。”
叶玉杏侧着身,与四娘两个面对面,低低说悄悄话,“你说生孩这个事儿,当真天注定?一屋子的女人,来来去去总有十几个了,怎么都没动静呢?
我都进府两年,记得还是头一年刚来时,见过二娘大了一回肚子。……怎么想都觉得王爷是不是被人给诅咒了。”
四娘听了这个,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慌忙捂住她的嘴,“你怎么现在说话这么吓人!我不敢同你说了,快睡!下午起来要陪王妃打牌呢!”
她两个就都不说话。
叶玉杏心里不存什么事儿,很快睡着。
四娘脑子里一直响着六娘说的“诅咒”二字,来来回回摸自己的小腹,平平坦坦,叫人发愁。
睡到差不多醒来,外头还在下雨。
两个人好似忘了睡前说的话,亲亲热热走去王妃屋里 * 。
那屋里静悄悄,一问才知,王妃中午起来,就去了王爷结拜的八弟家做客,想来是在那家吃了晚饭才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