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尘落,村人们这才弯下腰预备把灰尘倒到坑里,再拿厚土给埋上。
“等一下!”后方依稀传来熟悉的呼喊,清泠泠的姑娘声音顺着炎热的夏风飘来。
槿荣喘着粗气赶到,挥动着尔康手。
她大口呼气如风箱,高声道:“清出来的草木灰不要扔,可以做肥皂!”
好奇心驱使下,乡亲们纷纷提着炉灰跟着槿荣来到了山脚处,那里刚架起一座天然气炉灶。
因为进出陶窑频繁,槿荣始终戴着头巾和围裙。如今要摆弄草木灰,她干脆把昔日预防天花时的面巾戴在脸上,整个人蒙得严严实实。
挑了两桶最细密的炉灰至于槽中,再倒入山脚下清澈的泉水,刚刚好淹没草木灰。
深吸口气,槿荣挥动着石杵开始搅拌。
“我来我来!”有几个路过的后生抢着夺过了槿荣手里的家伙事儿。
哪有让村里最漂亮的姑娘做苦力活的道理,更不要说那个姑娘还是他们的村长!
有长辈猜测道:“槿荣,你这是要做碱水吗?”
草木灰虽然多到让人烦恼,但它始终是村里人的宝。往往各家都会留一个簸箕的草木灰出来,和上热水制成碱,可以去灶台上的油污。
槿荣抹抹眉间的汗珠,点了点头。
草木灰与水搅和均匀,经粗布过滤一番,粗渣不要,只留泥浆似的灰水。
槿荣点燃一旁的天然气灶台,把灰浊的碱液倒入石锅中。
“虽然是碱水,但我想要它浓度更高一点。”槿荣解释道。
村人们没听说过什么浓度,不过槿荣一说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就跟煮汤煮粥似的,再稠点嘛!
不过那个什么肥皂,是什么?
石锅腾腾地冒着热气。槿荣再架起一口炒菜锅,捧出家里的猪油罐子,用勺子沿着内壁,挖出一大坨白花花的膏脂来。
“哎哟!孩子啊,家不是这么当的。”忙有老人阻拦。
“这一大罐猪油还是上次你给我老伴看病,我们留给你和你哥的呀。”老人心疼道,“都给熬了,你俩这个月吃什么?”
槿荣瞥了眼锅里的猪油凝脂滋滋冒烟,展颜一笑。
“爷爷,没关系的。您的好意我们心领着的,后面我和哥哥还可以用石磨来榨花生油和菜籽油来吃。”
猪油味道不好,不管是做菜还是点油灯她和哥哥都不喜欢。兄妹俩商量后,决定宁可麻烦些,自己榨植物油来用。
立即有人站出来道:“我们家也吃菜油,槿荣你和裴松下回跟我们一起磨吧。”
这是照顾他们兄妹呢。磨油费功夫,他们家就两口人,搭上别人一大家子能省不少事。
槿荣领情:“好啊,谢谢啦!”
蓝白色的火焰极热,纵然石锅颇厚,大半罐猪油眨眼间便也清亮亮的翻着白花。
那边熬碱液的小伙子瞅着他那头差不多了,问向槿荣:“如此够浓了吗?”
槿荣瞧了下,从灶台角落里摸出个圆滚滚的红皮鸡蛋,轻轻置于碱水之上。
随着气泡翻涌,份量不轻的鸡蛋如同一朵羽毛般,始终浮在碱水的表面,并未沉底。
“可以了,熄火吧。”
那头碱水慢慢冷却,这边槿荣将半锅猪油盛出在一口小石锅里。刚刚的大石锅加满水,抬高离火焰远了许多。
“为啥要隔着水来热猪油呢?”有看热闹的孩童问道。
槿荣笑笑,并不多解释。待伸手感觉到两边的温度都在五六十度上下时,请人把碱液慢慢倒入猪油之中。
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好奇会有何变化。
只见黄澄澄透明的猪油与浑白的碱液刚一接触,眨眼间就成了乳白的浊液。
槿荣手握陶勺,搅拌个不停。
一旁的后生们看槿荣辛苦得不行,小脸认真地绷起,便知此乃关键步骤,没有轻易插手。
“需要添点啥不?”有人热心地问道。
槿荣动作不停,想了想,开口道:“可以来一点点盐,以及从前蒸出来的烈度酒也可来一盅。”
这两样东西很快加入稠白的油碱液中,随着槿荣不断地搅拌,二者已分不出你我。
“从前只知道草木灰煮成的碱水可以去油,却没想到浓碱水和猪油竟然能完完全全地合二为一,混合成这,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