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水马桶啊,那为什么要用瓷呢?陶行不行。”
“等等,水箱是怎么一回事来着,我没听明白啊。”
姚叔烧陶瓷有一手,讲解却只能说个大概。他连比带划地介绍了几句,人们问题反倒更多,连忙放弃:“我只管烧瓷。具体怎么用,有啥好处,还得问出主意的槿荣啊。”
刚刚偷得半日闲,正闭目养神的槿荣:……
她想念录音机。
仲夏酷热,时不时就有人来问上几句。槿荣讲得喉咙直冒烟,裴松见她辛苦,主动上前帮着介绍。
难得歇息间,槿荣悄悄贴在哥哥耳边低语:“还是得想法子让乡亲们认字,这样口口相传效率低不说,还耗费人家的嗓子。”
她随身带的葫芦有差不多两升的容量,装满了来的。只一会儿功夫就喝得干干净净。
裴松低下头,心疼地抚了抚身边人的秀发,递过自己的葫芦:“介意吗?要不回家歇歇,我在这里呢。”
怎么能休息呢,冲水马桶受关注是好事。槿荣接过葫芦,对上嘴咕噜咕噜喝了个痛快。
眼看着打听的人纷纷回家商量去了,最先对冲水马桶表现出兴趣的青年凑近道:“姚叔,我想麻烦您辛苦两日,帮我家也做个冲水马桶出来。”
怕对方拒绝,青年紧接着拍了拍胸脯保证:“这段时间您家地里的农活交给我,肯定给您整得明明白白。”
有这等好事,能让他专心做瓷器?
姚叔不免精神一振,却是先看向对面的槿荣,推让道:“要不还是你们来吧,我对冲水马桶也不了解,就知道个表面。”
槿荣看着姚叔激动地发亮的眼睛,扬了扬唇角,问向正殷切看着姚叔的青年:“你自己选,姚叔还是我?”
“姚叔!那铁定是姚叔,嘿嘿。”青年连忙回答,憨憨地打着哈哈。
小小的陶瓷窑里,传来三人的笑声。
槿荣摊开手掌,一样样列出后面的事情:“干燥完要用热风吹干,这我就傻眼了;再后面的青砖打磨、喷釉和烧窑我更是没做过。”
“叔您要不嫌弃的话,收我当个学徒,跟着打打下手。等您准许出师那日,我才敢接这么大的活儿。”
几句玩笑话间,正经的事情也敲定。姚叔帮青年家烧瓷,青年帮姚叔种地,槿荣给做担保。
午后日斜,饭饱歇足的乡人们纷纷投入劳动。
又有两人折回陶瓷窑,同样是来找姚叔的,和青年的请求一模一样。
看了看窗外天色,估摸了一下时候,姚叔焦急地叹了一声:“今日只能再做三个了。别的倒好说,模具只有一个,想快也快不起来。”
槿荣在窗下背阴处乘凉,听得此言,抬头瞧了瞧外面。见路上又有两三人往陶瓷窑而来,面上明显是定了主意的神情,八成也是来订马桶的。
她凝神想了想,商量道:“不若我再做两个模具。照这个架势看起来,后头来找您的乡亲们只怕会越来越多。”
裴松也接话道:“像不那么复杂却费时间的步骤,譬如采土,制作泥浆等等,可以让我们或者愿意主动打下手的乡亲们来做。”
各展其长,姚叔只需负责最精细的部分即可。
这个主意好,姚叔点头不迭。
众人说做便做。当天下午槿荣便按照从前的样式再制出了一双马桶模具;裴松伙同两个乡人们去后山挖白云土,回来和粘土混合制作泥浆;姚叔把几个新的马桶泥胚修得漂漂亮亮。
几日后的一个晴好天,第一批干燥后的泥胚顺利入炉。
当天下午,瓷窑来了一对亲兄妹。
“姚叔,我们也想请您帮着做套马桶。但是槿荣村长说,您家的田地一直到秋收都有人负责了。”
“您看还有什么地方能让我们帮忙的,不能白叫您劳累啊。”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姚叔看了看陶瓷窑里的各式模具,泥胚,试探着问道:“要不?你们来帮我一起做马桶?”
就这样,槿荣虽然年纪不大,但也成了姚叔师门下名副其实的“大师姐”。
只可惜她制瓷器的天分一般般,远比不上后面来打下手的几个学徒们。等瓷窑里人手够的那日,槿荣便遵循姚叔的吩咐,退居二线,只负责登记和校准尺寸。
带着几个小辈,连教带做,姚叔在陶瓷窑里忙得不亦乐乎。
一个模具一日最多做五个马桶,三个模具最多十五个。成品还未出炉,一大半的乡亲们就纷纷来找他预定。
姚叔的手艺,加上槿荣的主意,甭管最后烧出个啥,准没错儿!
开窑那日,白滑的瓷马桶在日光下直晃人眼。
众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白瓷器具。
“真要摆在厕所吗?要不搁在睡觉的地方算了!多好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