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他看到眼前这副景象之时,不仅又恼羞成怒。
此时的狐魄儿好似也不再怜香惜玉了,每当她痛到控制不住自己时候,就会狠狠地咬他一口。
白无泱被他咬的也有些受不了, 眼眶湿润地低怒道:“滚开!”
狐魄儿早就意识不清,失去了自己的理智,之前并未多注意到他, 此时听到他说话,方才抬起一双雾色很深地眼睛看着他, 心头又蓦地一颤。
那难以启齿的某些想法,更是瞬间徒增,随之而来的便是某人的抗拒也更甚, 而终究还是自己对自己下的恶诅胜了。
她从白无泱的身上栽了下去,嘴角微颤地笑了。
笑的不明所以, 不知是欺师灭祖的满足还是悬崖勒马的庆幸。
红罗站在铃音鬼道上,雪白的指尖轻轻地拨动着铃铛, 向着空中放大的画面冷哼一声,“没出息,竟还给自己下了禁制,我看你还能克制到什么时候。”
金乌站在她的身后,也扫了一眼幻象中的人,不免有些唏嘘……此刻的狐魄儿,又在自己给自己放血呢。
他问:“她现在也算是栽进了你给她设计的陷井里,接下来,你还想怎么做?”
红罗笑得险恶,声音多了点儿自得,“狐魄儿哪里用得着我给她设计陷阱,她自己就很会自寻死路了,我只是在她自寻死路的道上,轻轻地推了她一把而已。你看看……”
她指了指白无泱,“堂堂上古帝神,他本是想尽快除了我的,可却不曾想,被他这个不争气的孽徒折磨的分身乏术。”
她又缓缓地摇着头,轻蔑道:“哪还有一点昔日战神的影子,当真是毁他,要比毁了狐魄儿有意思多了。”
白无泱不知道狐魄儿会在他看不见她的时候对自己动刀子,每次她都会将伤口隐藏的极好。
而近来几日,这只小妖精越来越疯,每天都会有那么一段时间是狂躁的,甚至是精神分裂的。
总是会在他身上折磨自己一翻,便狼狈地滚了出去给自己放血,再回来时,便又装的人模人样的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发现,最近她这个脾气秉性与之前变了许多,失去的记忆如今都记得了,只是这处事风格和说话口气,还和那个魔王是一般模样,包括这个脾气,也是越来越怪异了,几乎就是一天一个样。
他仍旧被狐魄儿束缚着,听着她在旁边絮絮叨叨的,突然打断道:“我饿了。”
狐魄儿有些心喜,“早该如此,你跟我还闹什么别扭,这个世上啊,只有我对你才是最好的。”
“你心系天下苍生,”她说的不以为意:“可苍生有几个管你是死是活?”
炉前的热粥,她时时温热着,盛了一碗,拿起汤匙,极其细心地送入他的口中。
她仍是温声细语地说着,“杀人是我不对,可有果必有因呀,你也不问问我为什么。”
“见到我呢,还总是没什么好脸色,怎么哄都不高兴,你说我能怎么办,解释吧,你不听,还把自己捅死了,不解释吧,你却是误会我颇深。”
“我误会你什么了?”
狐魄儿喂他喝粥的手一顿,笑的还挺天真无邪地,“是是是,你没误会我,是我心胸狭隘,容不得别人说我半点坏话,我改,我都改,都顺着你。”
“那你给我解开吧。”白无泱别过头去,有些屈辱地道:“我不愿这样被绑着。”
孽徒眼中的神色深了一瞬,随后又笑的淡若清风地道:“不行。”
白无泱刚要负气的转过身,眉头却突然一皱,咳了咳,他说,“不行就算了,我想要吃点甜的,最近总觉得口中有点苦涩。”
狐魄儿觉得不跟她较劲的师父很可爱,俯身便如蜻蜓点水般的亲了亲他的嘴角,但只几秒钟,她就直起身,笑着问他:“甜不甜?”
白无泱显然是天天被欺负,但仍是没有适应她这突如其来的小毛病,眉头一皱,立刻不悦。
狐魄儿很识趣地起身,心满意足地边出门边说:“又生气,开个玩笑也不行,我去给你拿些果子来可不可以?好难伺候啊。”
白无泱:“……”
狐魄儿刚洗净水果,就见碧天的光芒徒然升起,随后又暗了暗,那副模样,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像流星划过似的闪回了她的指尖。
她手中的水果打翻一地,再回竹舍间时,已是空无一人。
恰巧此时,一阵来自幽冥的铃音响起,窸窸窣窣,断断续续……
狐魄儿本就不太清明的眸子,此时更添血色,她笑的极其平静,又过了一会儿,轻声道:“好,很好啊。”
她反身折回,将散落的水果一个个拾起,又端回了竹舍内。
她亦如往常一样,每天都在替白无泱温着粥,不紧不慢地数着日子等。
她看了看桌子上那盘日渐腐烂的水果,勾唇笑了笑,十分好脾气地自言自语着,“师父啊,你又调皮了,若是再不回来,徒儿可就下山去寻你了呀,嗯……就两日吧,我再安分的等你两日可好?”
她笑着,一个人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东海归墟深处,不了斋内。
白无泱看着一唱一和的二人,无奈地叹息一声,手捂着额头笑了。
太上老君动了动花白的胡子,正气凛然,“你笑什么?”
白无泱看了看他手中的拂尘,嘴角仍是轻勾着,“师尊,你确定要用这玩意儿困住我?那我也要提醒你一句,以后若是没了这护身的法器,你可别怪我。”
“你还威胁我?”
太上老君放下了那高傲的尊严,捋胳膊挽袖子、看起来还颇有些无赖,“来来来,我倒是想看看你是怎么让我没了这护身法器的。”
“真是越来越能耐了,被你的小孽徒绑的动弹不得,到我这来欺师灭祖啊你……我费劲心力,将你从生死边缘救了回来,你倒是好,说溜就溜,说跑就跑,怎么,与师尊比起来,你就那么舍不得你那个小孽徒啊?”
空余:“……”别太拿自己当回事儿,这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来,你说说……”老君转身指向空余,“我哪点比不上他的那个小孽徒。”
“成天与她厮混在一起,搞得我现在想见他一面,都得像偷鸡摸狗似的把他给偷回来,你说你说你说!”
空余被吼的一愣一愣的,不知道自己这是招谁惹谁了。
前几日,被一群恶毒的眼神看的脊背森凉,今天,又被自己的师尊吼的莫名其妙,有脾气跟他发啊,跟他的小孽徒发啊,冲我吼什么啊?“……”
“北帝他——”
“北什么北,帝什么帝!他现在就是你的师弟我的徒弟,你就算抽他两巴掌,他也得忍着。”
空余抽了抽嘴角,抽他两巴掌?他当真是不敢。
太上老君的火气来的快,散的也快,吹了吹自己的白胡子,又取出一粒丹药,连着自己的衣服袖子都呼到了白无泱的脸上,连剜带瞪的,别别扭扭道:“被自己的逆徒欺负的那么惨,你还真是天神中的头一个,这个,”他指了指丹药,“护心脉的,天有天规,人各有命,我不能管太多,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白无泱抿唇,起身,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太上老君哼哼唧唧的,便化作一团烟雾散了。
空余道:“师弟啊,你最近这身子骨又弱了啊。”
白无泱回头挑眉看他,空余急忙解释,“我是说师尊把你带回来后,你便一直昏迷不醒,这都昏迷了近半个月了,她……虐待你了?”
空余试探着问,话也说的委婉,白无泱勾着唇就笑了笑,“师兄什么时候也这么好奇了?”
他又意味颇深地看了空余一眼,笑意也跟着深了一瞬,“她虐没虐待我……说了你也不懂。”
空余:“……不懂是不懂,可师弟那日走后,别人看我的眼光,可是看的我脊背森凉啊。”他说的声音不大,似是有些冤枉。
白无泱顿了顿,收起了开玩笑的心思,“我有一事,还请师兄帮个忙。”
空余神色也转瞬怔然,“何事?”
白无泱将那护心脉的丹药服下,皱起眉头,“狐魄儿最近变得越来越过分了。”
空余还未从这越来越过分中咂摸出是个什么意思……他又道:“像个神经病一样。”
“……你,严肃点儿。”
空余觉得怎么和谁说话都一直被噎呢,噎的这个难受。本来觉得气氛挺紧张地,听他这两句话下来,紧张地气氛瞬间稀碎。
白无泱斜了他一眼,笑了笑,又继续道:“这一年来,我一直在寻红罗的藏身之地,师兄也应当明白,狐魄儿是被她利用的,红罗一日不除,这世间就难得片刻安宁。”
“我觉得、她真正的藏身之所不是沃焦山,师兄可还知道,有什么地方也是超脱于三界外的,适合隐匿踪迹的?”
空余想了想,复又皱紧眉头,思夺片刻,“在六界的缝隙中,倒是藏有一界,唤作无形界。”
“可此界的存在,如同虚设一般,无人把它当回事,那里应该仍是一片荒芜。”
白无泱神色微凛,问道:“师兄可知怎么进去?”
空余点了点头,“北方有座极寒山脉,但山中风景却也是四时分明,山中隐匿一座凉亭,名曰四达亭,一达天庭,二达幽冥,三达妖界,四达无形。”
空余也向北方望了一眼,“我知道的,只此一路。”
白无泱起身,肃穆道:“我去那里看看。”
空余愣了下,“你不管狐魄儿了吗?”
白无泱摁了摁眉心,十分头疼,“先不管她了,屠夫不死,祸心仍在,只有屠夫死了,屠刀方可彻底的放下了。”
空余也有那么一刻替狐魄儿委屈,她可不就是刽子手中的那把刀吗,曾经是,现在是,一直都是,这丫头的命也够烂的了。
他唤住了白无泱,“你去守着她吧,我替你去一趟,若是发现红罗的踪迹,我便千里传音告诉你,那时,你再去也不迟。”
白无泱有些意外,总觉得如他师兄这群人,杀起狐魄儿的时候分外热情,一颗心,只觉得所有的坏事都是她做的,就压根都没有怀疑过是不是还有什么居心叵测之人。
他似是询问,“师兄愿意帮她?”
空余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依然刚正,“大错,她自是撇不清关系的,但红罗却亦是该惩,始作俑者的祸患,的确是留不得。”
白无泱扬唇一笑,转身冲着空余挥挥手,“公道,多谢。”
第142章 谢姑娘赏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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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魄儿给自己订的两日之约已过, 她言笑晏晏地下了山。
路上遇见几个胆大包天还心怀不轨的,碧天一甩,随手就直接处理了。而且,那悠闲地模样, 任谁都看不出她的精神失常, 反倒是更像一个隐居的世外仙人, 白衣不染,轻挽衣袖, 如同拔萝卜一样,薅出来去其根茎,又给一个个的种了回去。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 一脸纯良,当真与那残忍心狠之人联系不到半分。
她潇洒肆意的进了间茶馆,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她又干净利落的招招手, 声音淡淡,似是在笑,“掌柜的, 给我来壶好茶。”
掌柜应声而去,不久而回, 茶馆的正前方,说书先生正讲的兴起,手中折扇舞的翻飞, “那日,魔女被伏妖锁擒获, 众道长本想以清心经渡之,但奈何魔女蛮横, 出手便伤的众数道人神形俱灭……”
狐魄儿细细品着茶,目光凝了一瞬,勾起嘴角就笑了。
“道长们心痛不已,此魔女简直就是冥顽不灵,大家被魔女逼的无奈后,方群起而攻之,可不曾想,修道者之中竟出了叛徒,不仅砍断了伏妖锁,还当众与那魔女行了苟且之事……”
说书人越说越气愤,底下谩骂声也是随之高涨……
狐魄儿耐心极好地开口,声音不高,却是满堂都能听见,“先生可是亲眼所见?”
说书人看了她一眼,她手握茶盏,斯文有礼,还微一颔首,说书人还算诚实,动着折扇,“我虽未亲眼所见,但是有知道的,大家都这么说。”
“那就是道听途说了?”她声音淡弱,又弯眸一笑,“先生可怀疑过真假,可信吗?”
说书人眼神游离,“这”了一声……随后又镇定了神色,折扇一指,便底气十足,“她乃魔女,谁有闲心造她的谣,没有必要。”
狐魄儿轻缓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再往后,她一个字儿都没听进去,只是自顾自的低声叹道:“我杀人可是有原因的呢,从不无缘无故。”
“师父,你可能还不知,若是有人执意的泼你一身脏水,你是怎样躲都躲不掉的。”
“君子坦荡,小人难防,你以为你把身上的污脏洗净就好了吗?好像,并不是这样。”
她目光瞥向自己腕间的长袖,白衣圣雪,干净到似天边甘露,她轻声笑了笑,又似是在跟谁低着声音说:“他们的脏水,就像是用不尽一样。”
“你怎么还不来呢,我又要冲动了啊,若是晚了,我可就又要大开杀戒啦,别怪我没等你哦,我已经很不开心了。”
她的这番话说的极淡,神色还有些落寞,有些难哄的孩子气,可是没有人能够注意到。
说书人笑着鞠了一恭,故事讲完,有人赢得了满堂的喝彩,有人迎来了一世的骂名。
狐魄儿指尖轻轻扣着桌面,她不紧不慢地数着,“五、四、三、二、一。”
她微微挑了下眉,又云淡风轻的扫了一眼整间茶馆,在桌上放了一大定金子,起身叹了口气,还有些不开心地道:“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