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冲破了枷锁,正死命突围,原本无头苍蝇似的乱窜,但为首的阿史德木措认出了怀真,趁乱冲过去挟持了她,情势立刻大变。
林外火光点点,双方正在对峙中。
阿史德木措原本带了三百人,被俘时只剩下不到三十人,此番暴动又折损了数名精兵,正恨得牙痒痒时,看到宿敌谢珺越众而出,他眼中顿时凶光毕露,手中环首刀紧紧低着怀真的脖颈。
虽知道是在演戏,可谢珺看到这情景还是捏了把冷汗。
怀真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示意他放心,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他劈手打晕了。
她前世定然掘了阿史德家的祖坟,否则也不至于时隔多年再见,还是被他打晕横放在马背上带走。
醒来时月上中天,眼前似有火光闪动。
怀真吸了口气,鼻端嗅到浓烈的血腥之气,想必为了演地逼真,他们也是拼命激战了一场。
“殿下,您还好吗?”耳畔有女子的声音。
怀真忙睁开眼,看到一名武婢半跪在身边,正要喂她喝水。
“菁菁?”怀真嗓子干哑,艰难地唤出了她的名字,“你怎会在此?”
菁菁道:“驸马让奴婢来侍候您的!”
火堆旁传来一声不屑的冷哼,“经年不见,公主愈发娇气了,当年跳臭泥塘的魄力哪去了?我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人质还需要服侍,你真是嫁了个好丈夫。”
怀真坐起来,就着菁菁的手喝了几口水,转头打量着周围,只见两堆篝火旁沉默地围坐着十来个黑影,阿史德木措在离她丈许的地方。
“英雄所见略同,我也觉得我嫁了个好丈夫。”怀真揉着酸疼的后颈,抱怨道:“你下手真重。”
“得罪了,”阿史德木措乱发下的眼眸闪着幽光,“我也是别无选择,您若是开口只会耽误时间!”
“何时放我?”怀真见他目光中不怀好意,忙别过了脸。
“少说也得远离栒邑几百里吧?这些天就有劳公主了。”他带着玩味的笑意,端详着她火光下的面容,虽显疲惫却难掩天姿丽色,不由得想起了她少女时期的模样,忍不住低笑出声。
怀真懊恼地转过头,把脸藏在了菁菁背后。
“放行之前,你须得再唤我一声阿措叔叔,否则我就把你当年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学给你的驸马听。”他半是调笑半是威胁道。
怀真为之气结,牙缝里冷冷地挤出了几个字,“你大可以试试,看对谁有好处。”
阿史德木措吃了个软钉子,这种情境下也的确没有玩笑的心思,便闭口不言,皱眉思索着逃亡路线。
天刚刚亮,跟在后面的谢珺让人送来一辆小车。
车中备有干粮、清水、寝具甚至果品,虽简陋了些,但可免去风吹日晒之苦。
此一去便是四百多里,直送到了位于陇山东麓、泾河上游的平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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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凉守将郭奉接到消息,一早便领着人在古道口迎候。
怀真下车,望见蜿蜒山道口的界碑,想到谢珺十九岁时便到过此处,心底便涌起一股奇异的兴奋。
郭奉下马,领着随从正欲上前见礼,两名突厥武士突然横刀在前,挡住了路。
怀真回头望了眼阿史德木措,他神色严峻地跳下马背,从行囊中翻出了一张羊皮卷,菁菁立刻呈上笔墨。
阿史德木措就着车壁,大笔一挥不到片刻便写好了盟约,交由怀真过目。
“在我有生之年绝不越境侵扰……这话不对,”她急忙道:“你改一改,写个具体期限,否则你回去后派人把我暗杀了,那这盟约岂不是作废了?”
“公主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我既为盟友,我便绝对不会害你。何况,”他顿了一下,神色稍微柔和了些,“就算看在阿娘的份上,我也不会伤你的,她曾嘱咐过我,若有机会要好好照应你。”
怀真心情极为复杂,将他拉到一边问道:“当年崔园的事,究竟是谁主使的?姑姑知道多少?”
阿史德木措蹙眉想了想道:“那件事太复杂了,很多人都参与其中,一时间讲不清楚。若说主使者,应该算是可汗吧!可汗掌权后一力主战,阿娘和雍伯余主和,他们曾在敦煌城外共建互市,想让突厥和大卫永享太平。”
“姑姑和雍伯余是旧识?”怀真讶异道。
“何止旧识……”阿史德木措苦笑了一下,“他们两情相悦,所以雍伯余才大费周章接阿娘回国,想过几年后设法迎娶。但阿娘一心想复仇,不惜鱼死网破。当年崔园之事,她以为自己是主谋,其实只是可汗和崔家手中的棋子。他们想绑架二公主,要挟朝廷替换雍州节度使。可阿娘的计划则是刺杀皇后母女,所以她给了你那条项链,是怕我们误伤到你。”
怀真心头悲喜交加,涩声道:“当年若非遇到姑姑,我可能很难真正长大,她并未手把手教过我什么,却让我明白了许多事。可时至今日,与我而言,她依旧是个迷。”
阿史德木措也颇为感慨,轻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