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她隐约提过羽林卫中有她的故人,你可知是谁?”她试探着问道。
阿史德木措犹豫了一下,道:“时任公车司马令韩崧。”
怀真愕然半晌,这个名字她时有耳闻,也曾见过几回,但对韩崧并无多少印象,怎么也没想到他就是元嘉口中那个人。
“当时负责皇后銮驾的便是韩崧吧?公车司马令,有他暗中参与,难怪羽林卫来回奔忙,却始终是一场空。”怀真喟然长叹道,“韩崧后来升任卫尉,成了南军一把手,若是姑姑还在世,哪怕是新帝当政,她照应能活得风生水起。”
阿史德木措冷笑道:“她义无反顾的回去,不是为了好好活着,而是为了报仇。像你这样生平顺遂并无波折的人,是不会理解的。”
怀真哑口无言,她的确无法感同身受,理解不了元嘉,也理解不了杨寄容,因为她没有那样惨痛的经历或身世。
若她前世活到家破人亡时,兴许能明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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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真用印后,阿史德木措割开手掌按在了署名处,又带着属下们指陇山起誓。
正要交接之时,忽听得背后传来阵阵角声。
菁菁奔过来禀报道:“殿下,杨校尉来了。”
怀真暗叫不好,她早料到此事会惊动杨寄容,可她以为谢珺应该拦得住,如今看来事态有些失控。
突厥部众齐齐拔刀,怒目望向身后的滚滚烟尘。
怀真叹了口气,转头望向了阿史德木措,见他并未抽刀,只是肃然望着由远及近的杨氏将旗。
杨寄容一马当先,奔到十丈外时骤然勒马,以鞭梢怒指阿史德木措道:“放下长公主,否则我立刻斩了阿史那罕其的狗头。”
阿史德木措分开众人大步走了出来,冷笑道:“小可汗何在?”
杨寄容抬手道:“带上来。”
身后部将扛出来一个三尺来长的麻袋,重重地摔在草地上。
突厥部众齐齐大笑,任谁也看得出来,那袋子里装的绝不可能是一个成年男人。
杨寄容狞笑道:“有请小可汗阿史那罕其。”
部将抽刀破开了麻袋,众人才看清了袋中人。
怀真远远瞧了一眼,心头猛地一哆嗦,再不敢多看。
“为了方便携带,我只得剁了他的四肢,还请各位见谅。”杨寄容策马踱了过去,目中带着森然杀气,俯视着地上须发蓬乱满身血污的阿史那罕其,啐道:“当年你带人灭我杨家满门时,可有想到今天?”
阿史那罕其奄奄一息,只能怒瞪着她,然而他厉鬼似的凶煞目光根本影响不到杨寄容半分。
“杨校尉,你想用这半个突厥小可汗交换完整的大卫长公主?天下可没有这样的好事。”阿史德木措缓步上前,神情自若道。
“不是交换,”杨寄容直起身,傲然道:“若你们放了长公主,我或许会考虑留全尸,否则你们就和阿史那罕其一个下场。”
阿史德木措忽然手起刀落,血光飞溅中,只听得一阵吸气声,阿史那罕其顿时身首分离。
杨寄容忙扬起披风挡住血雾,尚未来得及拿兵器,阿史德木措便挥刀砍向了马腿。
‘当啷’一声巨响,斜刺里冲出一名紫袍武士,挥起长/枪架住了阿史德木措的环首刀。
杨寄容的战马被巨响所震,长嘶了一声急速后退。
眼看着箭在弦上一触即发,怀真忙大声问道:“容娘,谢珺何在?”
杨寄容勒住马势,回道:“三哥困在崇信,过不来了,殿下放心,有我在也一样。”
崇信到平凉有一百里,看来是指望不上了。
怀真还来不及哀叹,阿史德木措却突然抽刀后撤,退回到阵中,一声不吭地将寒刃架在了怀真脖颈上。
“有大卫长公主陪葬,我等就算埋骨在此,也值了。”他还算机智,身处劣势时没有以硬碰硬。
杨寄容突然翻身下马,以国礼参拜。
怀真心里凉了半截,已然明白她的决定。
“殿下,突厥贼人与我杨家有血海深仇,若殿下因容娘之故殒身,容娘定当以死谢罪。”杨寄容声音悲怆神容扭曲,站起身一脚踢开了阿史那罕其的尸体,也不等怀真回应,抬手便要下令。
平凉守将郭奉突然带人冲了过来,喝道:“且慢,杨校尉,主君有令,无论如何要保长公主平安,你这是要公然抗命?”
“抗命又如何?”杨寄容赤红着双目,拔出佩剑直指头顶苍天,“我只听命于自己,我此生唯一的使命便是复仇。”
郭奉一扬手,身后众将士立刻列阵,将杨寄容与突厥部众隔绝开来。
“郭奉,你这是何意?难道你要通敌叛国?”杨寄容边那名紫袍武士扬声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