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书泉见青安帮不少人来来往往,收拾行装跟搬家一样,不免心下惶恐,追问道:“真的要打仗了?”
潘春了解陈书泉,他素来胆小,要是让他知道要打仗了,说不定今夜就带着行李跑了。
他是临清的父母官,他走了临清的粮仓怎么办?
鞑靼人打来,岂不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临清粮仓端了?
看着拖家带口逐渐向总堂赶来的兄弟,潘春又觉得陈书泉也是可怜人。
他也有家小,虽不是个有担当的父母官,但这些年与他打交道,亦从未见他做过伤天害理之事。
潘春静静地看着他,目光平和的让陈书泉心里直发毛。
任何人都没有资格让别人做出牺牲,不论是为了什么。
潘春淡淡地看了陈书泉一眼,“打仗我没见过,但是鞑靼人把通州粮仓炸了。”
她只说了这一句便起身上楼去睡觉,留陈书泉一个人在长桌旁,吓得半天回不过神。
宋赟一行一路北上,才出德县不久,天色就暗了下来。
马车上的秋娘面色青紫,唇角全是血痂干得厉害,宋赟一路在心中反复梳理这个案子的脉络,几乎可以肯定凶手不是她。
再看到秋娘这个模样,心中不忍。
见不远处有个客栈,宋赟放下车帘,对差役说:“今日就在这里歇了吧,我有些乏了。”
差役嘴上应着,心里却在嘀咕,京里的官就是身骄肉贵,离午饭吃完刚两个时辰,又要歇。
但歇息自然要比赶路好,四人很快拴马投店,坐下没多久,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车马声。
一队江湖打扮的大汉闯进店中,为首的把刀一扬,冲掌柜喊道:“这店我们包了,剩下的人都滚!”
堂中只有宋赟这一桌,两个差役见这群人气焰嚣张,登时支棱起来,抽出长刀怒目相对,“何方匪徒,如此蛮横!”
先前说话那人顿时起了杀心,眼看就要将刀扔过来,突然被身后另一人拦住,“莫要生事!耽误了主子的大事,小心大王砍了你的脑袋!”
那人瞥了差役一眼,悻悻地压下怒意,将刀插回腰间。
这一眼却把宋赟吓出一身冷汗,方才举刀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日把他从京城掳到白露寺的那个鞑靼人。
宋赟急忙跟秋娘换了位置,背对着那几桌鞑靼人不敢抬头,额头很快渗出汗来。
鞑靼人越进越多,很快坐满了大堂,老板瑟瑟发抖地伺候着这群人,酒肉顷刻间摆满了桌子。
但他们并不像之前那般跋扈,先拿了些吃食出去,剩下的坐在大厅安静地吃饭,吃完又很快离开了客栈。
老板不敢收饭钱,待人走远,唉声叹气地收拾着碗碟。
宋赟悄悄跟到门口,望向那队人的背影,见他们一群人围在一辆马车周围,一路北上,不由心中疑惑。
看马车周围几个侍卫的模样,正是在村子里站在鞑靼公主门口的侍卫。
那马车里面坐的应该是就是那位鞑靼公主了,方才她并没有下车,那几个侍卫也并未进屋吃饭。
宋赟忍不住抻着脖子看过去,心道他们不是要往南去德县吗?
怎么又一路往北了?
他又朝德县县城的方向看去,并没有通州粮仓炸毁时的那种火光和浓烟。
时值正月,青黑的夜空偶尔还有几点亮光,时不时响起的炮仗声和模糊的炊烟无不衬托出冬夜的静谧和安详。
宋赟倚在门口,一时竟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停车!”
马车正一路疾驰,王承衡忽然推开车门大吼一声。
霎时间所有人勒住缰绳,齐齐停住。
“东图!”王承衡忽然抱起宝昀下车,“不能再颠簸了,公主受不了。”
怀中的女子脸色苍白,已然昏迷,身下大片鲜血染红了半身长袍。
东图显然被这一幕吓坏,下马的时候半跪在地上,“公主!公主怎么会这样?方才不是还好好的?”
自从那日灶房失火,宝昀便惊了胎,加上北边传来消息,陈士诚不知从哪弄来了军粮,士气大振。
寒玉关眼看就要攻下,却在最后一刻翻转。
现下宣府之战打的十分艰难,哈苏图已经折了近万名勇士。他召集的七部人马,已有三部中途反悔,跑回了漠北。
这么一来父汗的大军下不来,她在大晟只有几千暗卫人,难成大事,再去炸德县和临清的粮仓已经没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