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方昼应声,低首行至榻前。
燕沅背靠着床头半坐着,疑惑地看向季渊,不明白宫中明明有太医,他为何还寻了个民间大夫来给她瞧病。
但季渊只对她点了点头,并未说什么,燕沅只得乖乖将藕臂伸了出去。
一旁的孟德豫在上头盖了块干净的丝帕后,方昼才伸手落在燕沅的皓腕上,细细探起了脉。
探了好一会儿,他才起身,犹豫着看了季渊一眼,见季渊微微眯起双眸,剑眉蹙起,登时会意,勾唇笑道:“没什么大碍,燕妃娘娘就是身子弱,好好养一阵儿应当就会恢复。”
季渊颔首淡淡道:“下去开药吧。”
“是。”方昼应声缓步退下,随孟德豫出了殿门。
虽听那位方大夫这般说,可燕沅心下仍是忐忑得厉害,她不安地攥住季渊的衣角,凝眉道:“陛下,臣妾到底怎么了,是生了什么不好的病吗?”
“没什么。”季渊扶着她睡下,为她盖上衾被,语气状似轻松道,“你不也听那大夫说了,不过是身子差,调养一阵便好。”
“嗯。”燕沅抿唇点了点头。
坐了片刻,季渊又道:“御书房还有些事儿,朕要先去处理,你好生歇息,莫要多想。”
燕沅声若蚊呐地应了一声,侧首看着季渊离开后,盯着帐顶若有所思。
须臾,就听一声哽咽的“主子”,夏儿和云蕊皆红着眼跑了进来。
夏儿扑在榻前,忍不住抽了抽鼻子,哑声道:“主子,您终于醒了!”
“夏儿,我睡了多久了?”燕沅问道。
“主子昏迷整整两日了。”夏儿说着,眼泪又止不住往下落,“您不知道,陛下他……”
她说到一半,就被背后的云蕊暗暗推了一下,方才住了嘴。
“陛下怎么了?”燕沅纳罕地看着她。
“没,没什么。”夏儿眸色飘忽道,“陛下只是很担心您罢了。”
因为燕沅昏迷不醒,太医们束手无策,陛下差点将整个太医署的太医都拉出去砍了。
但这事儿,夏儿到底不好和燕沅说,怕她对自己的病情多想,只转而问道:“主子饿了吗,奴婢去御膳房替您端些好消化的粥食来,可好?”
燕沅点了点头,待夏儿出去了,才想起什么,看向一旁重新灌了汤婆子塞进衾被里的云蕊,“诚王如何了?”
云蕊闻言稍愣了一下,迟疑了半晌才道:“诚王殿下伙同苏大人谋反,诚王府和苏府的近百口人都被……都被处决了!”
“处决!”燕沅惊了惊,寒气灌入喉咙,让她忍不住低咳起来。
她倏然想起季敕来,难道连那么小的孩子也……
看着燕沅颤动的眸光,云蕊似乎看出她在想什么,她蹲在榻前,抿唇道:“娘娘,谋反的结果便是如此,斩草须除根,就连淑妃娘娘也……”
云蕊知道燕沅胆小,没再说下去,淑妃虽不是被斩首,但结局并未好到哪儿去。她是被逼服了鸩毒死的,死相极惨,也极其痛苦。
燕沅闭了闭眼,她明白这个道理,想要坐稳帝王之位当须有这样的狠心。然只要想到那血淋淋的一幕,她就觉得可怕。
她沉默片刻,又问:“那太皇太后呢?”
“太皇太后在寿宴那日受了刺激,便一直……”云蕊顿了顿道,“便一直有些神神叨叨的,在慈宁宫没日没夜地闹,不是大哭便是大笑,陛下命人将她送回了静心寺,并下令不许任何人前去探望!”
想起先前那个威仪的太皇太后最后沦落成这个下场,燕沅不由得低叹一声。
可她如今并不是感慨别人遭际的时候,更何况太皇太后还曾想过要了她的命,她缓缓举起无力的手,放在眼前,眸光逐渐暗淡下来。
那厢,方昼在御书房等了一会儿,便见季渊阔步入殿来。
季渊面色沉沉,在书案前坐下,语气略有些急切,“燕妃娘娘身子到底如何?”
方昼也不与季渊拐弯抹角,直截了当道:“不大好,依草民之见,只怕是衰竭之症!”
听得此言,季渊神色微变,但他还是沉住气问:“可是因为命蛊?”
“是,陛下猜得不错,命蛊虽可以使人起死回生,但到一定程度,也会倒过来反噬宿主,使宿主身子逐渐衰竭,直至……”
方昼声音渐弱,他话虽未说完,但即便不说,季渊也能明白,他垂在袖中的手不自觉握紧,少顷,低沉的声儿才幽幽在静谧的殿中响起。
“可有法子?”
看着坐在书案前的这位年轻君王锐利幽深的目光,方昼知晓,若他说没有,只怕今日根本活着从宫里走出去。
但庆幸的是,他还算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