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紧盯着季渊,却发现他在听到这话时,脸上没有流露出丝毫惊讶,反是剑眉微蹙,似有些不满。
云漠骞勾了勾唇,不由得面露嘲讽:“你果然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
季渊眼神不闪不避,也并未否认云漠骞这话,只起身,缓步行至他面前,默了默,蓦然低声道:“她病了,病得很重……”
他说话的语气平静,可眸中的黯淡却如何也掩不住,他顿了顿,紧盯着云漠骞道:“北境有一人能治此病,朕想想托太子殿下寻找此人……”
“谁?”听闻燕沅重病,云漠骞急切地问道。
“药王谷前谷主朱穆。”
听得药王谷三个字,云漠骞神色微变,若是他家卿儿的病与药王谷有关。
难不成是因为命蛊……
他愁眉紧锁,沉默片刻,旋即回看向季渊,定定道:“孤会派人去寻那朱穆,但不是将人带到南境来!”
这话虽并未说完,季渊却瞬间明白了云漠骞的意思,立即提声道:“不可能!她如今是朕的妃嫔,绝不可能离宫!”
季渊语气坚定,浑身散发出的帝王威仪让人心惊,但却吓不住云漠骞。
他只冷哼一声,缓缓道:“陛下的嫔妃只是燕家女,但她并不是那燕辙远的女儿,而是我们北域的公主,既是北域人自然该回北域去!难道陛下想让她一辈子连自己的身世都不知晓,连亲生父母都见不着嘛!”
季渊闻言眸色微动,薄唇紧抿,倏然沉默下来。
一个南境皇帝,一个北域太子,都是无比尊贵之人,此时这两人相对而立,虽未兵刃相见,可对视间气氛却是剑拔弩张。
孟德豫隐约听见里头的争执声,大着胆子将门打开一条缝,便看到这样令人脊背发寒的一幕。
他迟疑了一会儿,还是伸手推开门,低声道:“陛下,午膳已备好了,您要去司辰殿用膳吗?”
季渊闻声抬眸横了他一眼,吓得孟德豫脖子一缩,不敢再言。
少顷,他才见季渊往前走了两步,又倏然停了下来,侧身道:“太子殿下不如随朕一块儿来吧。”
那厢,司辰殿。
夏儿自御膳房端了碗清粥,将燕沅扶坐起来,一勺勺喂了她小半碗。
温热的粥食一下肚,燕沅的精神多少恢复了些,在榻上躺得久了难受,在她的一再坚持下,夏儿和云蕊才无奈地伺候她起身。
燕沅披了件大氅,缓缓走出内间,通过敞开的殿门,才发现外头已是白茫茫地一片。
白雪盖在金瓦上,与朱墙相映,别有一番雅致。
怪不得觉得今日屋内格外亮堂,原是下了雪。
此时的雪并不大,只零星飘着几片而已,可站在殿门口的燕沅看着那飘舞的雪花,仍是忍不住扬起了唇间。
她这辈子并未看过多少雪,渭陵偏南,四季如春,冬日过于暖和,几乎不会下雪,就算下了,也往往积不起来。
她觉得奇怪的是,她分明那么怕冷,却很是喜欢雪,仿佛是刻在骨子里的喜欢,她痴迷地看了许久,忍不住将步子踏出去,却被身后的夏儿给拉住了。
“主子,外头凉,您身子还未好呢……”
“我就看一会儿,一会儿便好。”燕沅用那双潋滟的眸子央求地看着她。
夏儿到底拗不过她,只能让云蕊去取了把伞,给燕沅撑着,扶着她一步步小心翼翼地踏进院中。
今年的寒梅开得似乎格外早,在被大雪覆盖的荒芜庭院中露出显眼的点点红,像是落在纸上的朱砂,燕沅忍不住走过去,努力抬起无力的手压在那枝桠上。
枝桠受了颤动,盖在上头的雪夹杂着嫣红的花瓣簌簌而落,燕沅垂首看着满地落红,神色忽而黯淡下来。
虽那大夫说她没什么大碍,可自己的身子,燕沅自己清楚,一天比一天更弱,只怕她没剩下多少日子了。
所以这般美的雪景,她得抓住机会多看几眼才好。
夏儿打着伞,陪燕沅在雪中站了大抵一炷香的工夫,担忧燕沅受不住,正欲劝她回殿时,只见身侧忽而有一道黑影闪过,再看去就见一人站在了燕沅背后。
燕沅只觉身子一暖,垂首便见自己被男人宽大的狐裘大氅牢牢裹在了里头。
“陛下……”
她只到他肩膀高,费力地抬起头才能看清他的脸。见他面色似有些不悦,不由得疑惑地问道:“陛下怎么了?”
季渊握住燕沅冰凉的手,沉声道:“外头这么冷,怎的出来了!”
“躺久了,便觉无趣。”燕沅说着抬眸望向那寒梅,“就想着来院子里赏赏花。”
季渊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旋即抬手随意折下一支,递给燕沅,淡淡道了句“花有甚好看的”,转而一把将燕沅打横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