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郎君,”卫殊一步不敢打漂,生怕摔了她,“你这裙裾一沾水就不能看了,没见这么多马车排着队地要在大门前停下,那些内眷不能趟水走在这巷子里。”
楚兰枝路过的马车里,有人挑开了帘子往外看去,对上她的目光后,含笑地朝她点头致意,间或听见几声明朗的声音笑说道:“卫夫人好福气。”
楚兰枝不动声色地将伞沿往下压低着。
岁岁看着身上的袄裙发了愁,“早知道会落雨,我就穿裤子出来了。”
苏世卿问了年年,“你能背岁岁么?”
年年望着这长长的巷子,把话撂在了前头,“摔了可别找我麻烦。”
天色昏黑,又撑着伞,想来别人也看不出什么。
苏世卿下了马车,前倾了上身道,“岁岁,别人问起,就说我是你哥,上来,我背你过去。”
岁岁鄙夷地看了她哥两眼,爬到了苏乞儿的背上,她帮他撑着伞,由他背着向前走去。
年年找随从借来了灯,走在前面为他们探路。
一行人在誉王府门廊下集合,由冯德领着去往了大殿。
誉王正和几个文官相谈甚欢,冯德领着卫殊一行五人进了大殿,他向前禀道:“誉王,卫大人携内眷给您贺寿来了。”
卫殊领着身后人行礼,“微臣拜见誉王。”
“我刚想着卫大人也该进门了,这就真地来了,”誉王殷钦走了过来,他身形略显单薄,胜在面容清朗,笑得人如沐春风,他望着卫殊身边的楚兰枝道,“这位便是令夫人?”
楚兰枝朝誉王施行了一礼,“楚氏见过誉王。”
“夫人快快请起,我与徐希常有书信往来,她在信中多番提起过卫夫人,说夫人是难得良善之人,有仗于夫人的施舍,她那道观才得以接济流民至今。”
楚兰枝愧不敢当之时,殷钦的王妃正步态款款地走了过来,“王爷,我过来跟你讨要个人,
听说卫夫人做得一手的好胭脂,还在临安城开了三间一品红妆的铺子,这名声都传到了京师了,这人我得带走。”
殷钦笑望着卫殊,“那你得跟卫大人要人,问我做甚?”
誉王妃娇俏地说着,“我跟王爷要人,王爷再和卫大人要人,这有何不可?”
一席话引得满堂的笑声不断,最后楚兰枝跟着王妃去往了内殿,而誉王则和宋承恩、卫殊留在了书房议事。
楚兰枝坐在内殿里,听着王妃和官夫人说话,加上对原书的了解,她大概摸清楚了如今的朝势如何。
皇上苍苍老矣,将不久于人世,朝堂上两党相争愈演愈烈,以殷辞为首的太子党占据着上风,处处压制着誉王,而卫殊的此次回京,无疑是给誉王增添了一对羽翼。
卫殊在临安施行新苗法,每年以临安最高赋税标准缴纳银钱黍米,余下粮食皆囤积了起来,封存在仓廪里,余量足够临安城军民百姓吃上一年。
他还有一个亨泰钱庄,私底下为誉王走账,单就她存在钱庄的银两就高达五万余两白银,更别说江淮一带的富商存进去的银钱了,如今之势,有底气可以和太子抗衡。
此外,方显作为临安都指挥使司,手底下握有十万重兵,卫殊在临安治下的这四年,以入伍代缴赋税为饵,令临安城近半的成年男子在军营里服过兵役,数量之大,不下三十万人。
卫殊当年在衡阳河边,和宋承恩所说的誉王的短板,如今他已一一给誉王找补了回来。
只用了短短的四年时间,他就让誉王可以和太子分庭抗礼,让誉王有了夺嫡的资本。
也无怪乎卫殊此次赴宴,会被誉王奉为座上宾,礼遇有加。
宴席上桌,王妃请官夫人们到大殿上用膳,出去之时,她不忘携了楚兰枝的手,一路上有说有笑地和她说着话。
一行人进入大殿,入席坐定后,冯德忽然从外面进来,上前禀报道,“王爷,太子殿下到了前院。”
誉王没想到太子说来,还真地来了,他起身恭迎太子,将他请到了上座,太子推辞不就,最后誉王再三请让,他才勉强坐了上去。
侍女上菜,一番推杯换盏后,宴席上气氛回暖。
楚兰枝自打太子进殿后,就一直低着头吃菜,尽量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没想到还是被太子点名给揪了出来。
“卫大人多次上京述职,我倒是时常见到,与楚娘子自从骊山行宫一别后,竟有四年未见,楚娘子一切安好?”太子朝楚兰枝的方向,抬了抬酒樽。
“谢殿下挂念,我一切安好。“楚兰枝伏身施礼后,拿起桌上的酒樽打算敬回太子,卫殊伸手过来,拿下了她的酒樽。
“我家娘子不胜酒力,殿下,这杯我替她喝了。“卫殊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卫大人要代替楚娘子喝酒,就不能只饮这一樽,”太子示意管事的太监拿了一小壶酒上来,摆在了卫殊的桌上,“那得喝上一壶。”
楚兰枝神色担忧地看了过来。
卫殊用眼神安慰着她无妨,就着壶口,将白酒一口饮下,一滴酒都不带洒到桌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