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萦萦同那荣婉不过只见过两面,对她印象倒是不错。”陈颐靠在她的腿上,淡声笑道。
“荣姑娘温柔大气,我喜欢她。”她如实说道。
“荣家忠良将门,自然同那些钻营之辈不同。”
“萦萦是不是想问,母后想她进宫,同她家的军兵大权是否有关?”
陈颐阖着眼,声音显得轻飘飘的,他也没等她应声,径直说道:
“有,也没有,但母后更多还是看中她的人品,且荣家懂进退,父皇也不会疑心旁的。”
懂进退,是说连荣家最小的荣婉都知道要以自己为质来换家人太平的道理吗?
忠良之后也要有这种思量,不然天家便会不信任?
如此之道便能享百年江山了吗?
她望向窗外不言语,师父从前也时常同她说,天归剑宗的前辈们原都是心存报国之志,愿去开疆扩土的所谓忠良,只是从桑萦的师爷这一辈,便再不许剑宗的弟子入朝堂了。
这些想法却也不能同陈颐讲。
桑萦正想着心事,被陈颐牵住手,在她掌中放了个什么物事。
她接过看了眼,便认出是他那块玉佩。
当日她还给他了,眼下又被他送来。
“你那日落在我那的,下次不要再忘了。”
第四十章 那正好,也省了我许多麻烦。……
禁宫之中,最高处的城楼上视野开阔。
桑萦站在城楼的檐顶之上,如钩弯月高悬头顶,凭风吹得她衣摆振振。
白日里在天香楼的雅间,陈颐曾无意中与她提及,说再过月余,宫中的湖水皆会结成冰面,鱼儿在冰下游动,冰面上却还能过人。
但她隐约记着,自己同他刚到浣溪山庄的时候,他曾说过,京城宫中的水也是引于高山,那这水便应是活水,但若是活水,以京中这个气候,不大可能会结冰。
依着那枚锦囊中所说的,所谓的“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她来查探几次,却是半分头绪也没有。
可陈颐提到这冬日里能过人的冰面,桑萦便听着有些不对。
似是有些东西是她前几次忽略了的。
她前几次进宫来,皆是循着水流在水边附近找有没有什么机关,却是一无所获。
桑萦俯瞰整座宫城,水面在月下泛着波光,御花园中连片的水塘,只一东一西各有一方莲池。
师父曾说过,素来皇宫中的建式都是最为讲究的,两侧皆以中轴相称,御花园中这两方莲池也左右对应着的。
这两方莲池她皆去过,东侧的是净水莲塘,西侧的却是浊水,一清一浊,当时她并不知道这两方莲塘是左右呼应的,眼下却瞧得分明。
她飞下城楼的檐顶,身形没入夜色之中,几轻身几闪回,来到西边的莲塘,西边是浊水,这个时节,莲花自是不会有了,但莲茎下的淤泥几乎将半个莲塘铺满。
莲塘边一方小石碑,上书“出云”二字,大抵是这水塘的雅号。
这里她前次来时,细细密密地探查过一番,至少这岸边确实是什么干干净净都没有。
想到另一边还有一方莲池,她暂缓了去池底的心思,打算再去东边的池子去看看。
东边的净水塘前,飞檐斗拱之间,瞧见这净水莲塘的题名——入松。
这两字乃镂空石雕,笔锋劲挺,走到近前,桑萦这才发现,这两个字不知是从哪寻来的能人巧匠,镂空石雕之外,竟有一层釉质,月夜下似有镜影浮光,极为不俗。
池边的石板小径桑萦前次已经探查过,并没有任何机关存在,只是她前次来并未注意这莲塘外的拱门,自然也没有瞧见这莲塘的题名。
桑萦盯着偌大的“松”字沉思。
名为“入松”的净水莲塘,遍寻四周却不见松树,她在莲池边走了一圈,又回到这弯檐斗拱门前。
如钩弯月宛如银灯,照在这斗拱石门上,釉层映着夜间寒芒,不甚光亮的月色穿过镂空石雕凿刻出的“入松”二字。
桑萦的视线也穿过这凌厉飞扬的题字,直直落到视野尽头的九洞拱桥。
“明月松间照”,莫非便是此意?
她朝着那座在莲池尽头的拱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