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瑜眨了眨眼,就随德川公公出了院子。
西厢房还在收拾屋子,孙清瑶刚出门,就看见了德川公公。
身后的云雀,皱着眉道:
“大晚上和一个女子独处,想也知道太子爷干什么去了。”
说出口之后,见孙清瑶面色不佳,立刻就闭了嘴。
但没能阻止孙清瑶这颗心的飘远,她想到了往日在自己心目中如同神祇一般的太子,如今竟然被一个女人的外表就蛊惑成了这样,她不由愤恨极了。
“万万没想到,太子爷竟也是这般肤浅之人。”
她失望地摇了摇头,回身进了西厢房,开始为自己日后的日子长吁短叹起来,她可是京城第一才女,怎么能与一个肤浅的人作妾呢?
但很明显这位小姐多虑了。
*
谢瑜前脚刚进书房,男人就敲了敲桌面。
谢瑜对这种事太熟悉了,于是就狗腿至极地跑去磨墨了,墨绿的裙子裙角摆动,她稍微动弹一些,那衣角便翘出去,因为离太子站的近,她立刻往外挪了挪。
见她乖觉,祁良夜心里堵了一口气,
“我听说你把忠义侯的女儿留下了?”
他还不知道那女的叫什么名字,思及此,祁良夜觉得谢瑜此举简直太过怪异。
他语气平静,谢瑜看不出来他心中所想,所以就凭着自己的心思回应:“嗯……依我之见呢,孙清瑶是忠义侯的嫡女,也算是未来为您挑选太子妃的人选之一,更何况她素有才名,我们考察考察她,万一是个能堪当大任的呢?”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祁良夜见她提及太子妃,心中突然没有来产生一股烦躁。
“为何我的太子妃要从这群蠢货里选?”
京城世家的贵女他幼时就全部见过一遍,一个个恨不得贴到他身上,包括那个什么孙清瑶,一直以来都自命清高,自命不凡,被安上一个“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声,就觉得自己了不起。实则才华只有三分,名气却要说到七分。
还不如选谢瑜呢!
“还不如选……”
心里话说出口之前祁良夜就闭了嘴,见谢瑜投来奇怪的目光,他起身,平静的语气终于染上暴躁,“她什么时候走?”
谢瑜见他这么排斥,当即放下墨,走到他身边劝到,
“殿下,您想想,您就算不喜欢他们,但是迟早也要和他们共拜天地,同住一室,孕育子女的,大不了把他们当成下属就好了,就像对待我们一样。”
祁良夜盯住她那张喋喋不休的嘴,躲避似地走到了窗边。
支摘窗早就被支了起来。
“谢瑜——”
他语气有些沉,
“你会嫁给一个你不喜欢的人吗?”
祁良夜看着窗外夜色,心头的不适感几乎将他淹没。
他为什么要娶自己不喜欢的人为妻?
门当户对固然重要,但与自己不喜欢的人去做那些亲密的事情,想到那个场景,祁良夜险些吐出来。
谢瑜见他眉心紧锁,只好也走到窗前轻声细语说:
“我压根不会嫁人,自然不会考虑这些事情。”
她理所当然的语气引得男人侧目。
却见她淡淡看着窗外的那颗已经凋零的树,在讳莫如深的夜色里,轻声说道:“我的想法太过惊世骇俗,但我是个不愿意将就的人,我可以不将就,一辈子孑然一身,那么您呢?您想过没有?”
“您可是大启朝的太子啊。”
“太子,怎么可以任意妄为呢?”
“太子,不就是让您困在这方浮世天堂的原因吗?”
祁良夜只觉得心凉。
夜凉如水,他吹着冷风,仿佛一下子清醒许多,却更加坚定,“我也不愿意将就。”
男人明目张胆地抽出她脑后的一只辫子,捻在手间,温热的掌心略微擦过她的后肩,那温凉的声音说道:“你也可以不将就。”
他放下手,空留谢瑜一人僵直了身子。
一瞬间,脑中乱成了浆糊。
夜风没了祁良夜的阻挡,她这才发现风竟然这么大。
昏黄的灯光继续摇曳,谢瑜清空脑子,深吸一口气,便退出了书房。
*
第二日。
凌晨时分,谢瑜刚刚巡逻完,就见萧逸扣了府门。
“萧统领,发生了何事?”
看见一身黑衣跳下墙头的谢瑜,两人互相见礼后,萧逸就低声凑近谢瑜:“谢大人,京中出了一起谋杀案,”
“跟王岳有关。”
谢瑜眉心一拧,当即说道:“我进府给您开门。”
此时天还未亮,门前的灯笼有一只已经熄了,谢瑜三两下攀到墙檐里,守门的侍卫得了令,萧逸轻车驾熟地钻了进去。
谢瑜先一步去通知太子,进了正院,祁良夜也已经得了风声起了。
男人穿着中衣,身上披着褂子进了书房,打开窗户,就见谢瑜穿着黑衣短打进了屋子。
“殿下,萧统领来了。”
她也只是禀报一声,说完就想退下去。
谁料祁良夜将茶壶递给她,“去打壶热茶。”
谢瑜接过那茶壶,出门去了后厨。
匆匆赶来的萧逸见她拿了个茶壶,不禁侧目。
而谢瑜则是无头苍蝇一般去找后厨,
“哎,大柱,后厨在哪儿啊?”
转角恰巧遇到大柱,她当即走过去问道,
大柱行了礼后,给她指了个方向,
“大人,您往前走就是,后厨应该有值夜的丫鬟。”
因为小翠在后厨干活儿,大柱记得特别清。
谢瑜谢过她,正巧碰到小翠在值夜,小翠见她来了眼睛都亮了,“谢大人!”
“您来后厨做什么?”
“殿下叫我给她打壶热茶。”
谢瑜无奈地摊了摊手,小翠将连夜保温着的茶水倒入壶里,她抬眼看了看谢瑜,见她眼眶发青,就知道她又是连夜巡逻了。
不由得提了一嘴,
“殿下喜欢吃甜的,平日茶里总要掺着点儿白糖,”
实则是因为祁良夜不喜欢喝茶,干脆就往茶里放白糖,掺和着喝了。
“您不若也先喝两口暖暖身子吧。”
小翠倒完那一壶茶水,就替她倒了小半碗开水。
“谢谢小翠——”
谢瑜困得打了个哈欠,接过那一碗水生猛地咽了起来。
等拎着茶壶回书房时,祁良夜和萧逸也说到了一半。
“继续审,今天我亲自去一趟昭狱。”
谢瑜给他倒满水后,就将杯子往他那儿推,祁良夜接过那杯子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谢瑜,对她说道:“你今日跟着我一块儿去。”
谢瑜迷糊地点点头,将茶壶放到一旁,就起身倚在案几前,听着萧逸的话。
“户部尚书昨夜差点被人暗杀,得亏兄弟们有身手快的,要不人就没了。”
被凶杀的是户部和工部尚书的嫡系亲属。
本来萧逸是派了人守着的,但是不知怎么人就悄无声息地全都死了。
这也是意料之中,但谢瑜没想到王岳下手这么狠。
她一边听着已经不算太有用的消息,一边看着窗外逐渐明晰起来的天色出神,祁良夜见她头朝着窗外看,便也向外看了一眼。
萧逸禀报完之后就退了下去。
谢瑜是听到他关门的身影才回神,下意识去看祁良夜,男人却向她身前推了一杯热茶,“喝吧。”
茶里搀着糖,那一股苦涩便被甜意冲淡了。
“累的话在榻上歇会儿。”
“这不合规矩。”
哪有臣子睡在君主屋里的。
祁良夜淡淡瞥她一眼,“你院子里还住着个人呢,一会儿你还得跟我去昭狱,一来一回赶趟?”
她眼眶下的青影重的跟三天没睡觉一样。
但谢瑜真的是好几天没睡过一个好觉了,这几日她为了加强府内巡逻,训练暗卫的警惕和防御意识,每晚累得跟孙子似的。
她听后也不再犹豫,三两步跑到榻上,沾枕头就睡着了。
祁良夜走到她身前,给她盖上了被子。
*
漪澜院,昨日夜里孙清瑶人来的时候,谢如意和谢阿宝就知道她来了,如今自家主子忙于公务,两个人每天都清闲的不得了。
打今天起,两个人就自动开启了监控功能。
两个人同时趴在西厢房的屋顶上,开始各种监视。
眼见着孙清瑶大清早起来沐浴,还往身上抹各种香粉,两个人登时就觉得不对劲了。
“你说,都十一月份了,她穿这么露骨,不冷?”
“你没发现她现在穿衣打扮特别像那天主子宴会上的那件吗?”
眼见着孙清瑶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将那腰带勒紧系上,两人直呼猛女。
“也不怕将骨盆勒变形了。”
孙清瑶的丫鬟云雀满意地点点头,“主儿,您可是鼎鼎大名的京城第一才女,太子爷准会喜欢您。”
先前谢瑜穿类似于此的裙子,她会说上一句“不端庄”,可眼下却是夸起了孙清瑶来。
带着有色眼镜看人,是大多数人的通病。
但谢如意和谢阿宝还是忍不住撇撇嘴。
眼见着主仆二人身姿款款地往正远走,两人从房梁上攀下来,嘲笑道:“就太子爷那个脾性,可看不上她,不把她扔出来就算不错了。”
两人回了院子里荡秋千,继续嬉嬉闹闹。
而前往正院的德川公公,却是把拧着腰肢的主仆二人拦下了。
“不知孙小姐这是要往哪儿去?”
还没套上近乎,就被止住了话头,孙清瑶面色一变,难堪地说道:“公公可否行个方便……”
德川面上挂着笑,说出的话却不容置喙,
“谢小姐可还在院子里呢,您若是懂事,就别上赶着找不痛快。”
太子爷那个人他清楚,若是对她有意,早早就放了人去正院传唤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啊,宝子们,我日码万字,都没有人来夸夸我。委屈,嘤嘤嘤。
第十八章昭狱风云
大概是作为上位者尊贵惯了,孙清瑶断没有想到自己会被一个奴才这般阻拦。
但是也清楚德川在全府的地位,她勉强笑了笑,又拧着腰肢回了漪澜院。
德川看着她的背影皱皱眉,
“矫情。”
走路都不会好好走,看看人家谢小姐走路多精神,这小门小户和世家簪缨出来的就是比不了。
心中暗自比较一番,德川这才提着食盒往正远去。
因为祁良夜没在正院设一个大厨房,只有一个小后厨,所以每日的饭都是由德川亲自送过去,也避免了不干净的人下毒等等。
推门进去时,恰巧看到自家太子爷正给谢瑜盖被子。
女人的头发凌乱,有些不满地拨开男人的手,把自己埋到被子里,祁良夜无奈地叹了口气,回身坐到了案几前,偏生他还只穿着中衣,只有外面披着大褂。
这场景,怎么看怎么暧昧。
德川手一颤,放着碟子的手劲大了些,不小心发出了动静,祁良夜瞥了他一眼,德川识相地又掏出一副碗筷放在桌子上。
“先不用摆出来,放着吧,”
自从前些日子祁良夜将她留下用饭,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就立刻机敏了起来。
谢瑜是谁?
她是普普通通的谢大人吗?她是出身谢国公府的谢小姐吗?
不不不。
她是太子爷中意的人!
甭管这个“意中人”的称号能不能维持下去,但至少太子爷表现出了他有意于谢大人就够了!
德川太明白这个道理了,几乎是逃跑似地出了屋。
怕饭凉了,祁良夜才没让德川摆饭。
眼见着日上三竿,谢瑜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
他这才放下手中的经卷,走到榻旁。
“谢瑜。”
他声音微沉,双指“噔”一下弹上了谢瑜光洁的脑壳。
女人“嗯”了一声,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殿下?”
她刚想转个身继续睡,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头脑立刻清醒了过来。
“殿下!”
瞅着窗外的阳光,她就知道自己拖后腿了。
祁良夜看她即使醒了过来也一脸憔悴,想到应是这几天她累狠了。
“吃口饭,你陪我去昭狱。”
“把头发梳一梳。”
见她像个呆呆的小松鼠,祁良夜双指又弹了她一下。
谢瑜这才回神,她觉得自己在做梦。
她!竟然在太子的书房里!睡得跟猪一样!
利索地起了身,将小榻铺好以后,她就迅速找个镜子将自己乱糟糟的辫子手速飞快的拆掉了。
因为一晚上没拆,头皮隐隐透着痛意。
将所有头发直接用木簪束在脑后,随即洗了把手,就主动地把食盒里的饭铺了开来。
“殿下,我睡了多长时间?”
她拿着筷子,小心翼翼地去问他,
“两个时辰左右。”
女人的手一抖,嘴里的饭顿时不香了。
门外的萧逸已经等候多时,在看到两人是一起出来时,眼皮跳了跳,向祁良夜见过礼后,三人一行就出了府门。
。
孙清瑶回了漪澜院后,见到院子中间两个女侍卫说说笑笑,心中更是气愤。
“喂。”
云雀不由得向坐在秋千上嬉闹的两个人喊了一声。
谢如意和谢阿宝慢悠悠回了头。
当日宴会上两人戴着面具,所以云雀并不认得两个人。
“还不快点过来拜见我们家小姐!”
谢如意慢悠悠打了个哈欠,今日太阳出的早,阳光晃晃的也晒人,她慵懒地伸了个懒腰,跳上谢阿宝的背脊,对她说道:“阿宝我们回去睡觉吧,我困了。”
昨日两人折腾了一晚,谢阿宝心疼她,也不理云雀,背起谢如意就回了东厢房。
清早的冷风一吹,径直将主仆二人吹了个透心凉。
一大早上就在德川那儿碰了壁,孙清瑶捏住手里的帕子,“啪”的一声扇了云雀一巴掌。
云雀睁大了眼睛,眼眶都被扇出了水光。
“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