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一声:“都是一些野路子随便编的,随便唱的,我大病初愈那日,程先生有一徒弟名叫木景行,非要拉着我去散心,我意外听了一出戏,名叫望春/潮。”
温月明鸦羽微微一颤。
“说的是前些年大战期间,有一个名叫春/潮的男子常年科举不第,自此放浪形骸,游学至边境,结果遇到两军交战,差点死了,幸好被以为好心的女郎救了。”
边境到处都是莽汉,何曾有个这样斯文俊秀的读书人,那女郎不仅救了人还赔了心。
“两人自此夜夜送信,日日传情,最后竟哄得那不知事的女郎与他私奔。”
陆停笑了一声,眸光中却又没有任何笑意。
“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在乱世中自然无法生存。”
“她们遇到了沙匪,书生重伤,已有三个月身孕的小娘子被人抢走了,他说自己无力营救,竟独自一人逃回了老家。”
大概真的要下雪了,月亮逐渐被乌云吞噬,原本还有些微亮的夜色瞬间暗了下来。
陆停脸上的神情便彻底被掩盖下去,只剩下那个平静的声音。
“这是第一折 的故事,当时台下有不少人为这个男子开脱,说是扭不住强人,无能无力。”
温月明紧紧盯着面前之人,似乎想要从那冷静的皮肉中看到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陆停注意到那个视线,就像一把刀,仔细审视,却又能再微不足道的一刻,给人致命一击。
“我想着,我若是真的喜欢一个人,便是爬也会爬回她身边的,那些,不过是借口罢了。”
温月明呼吸一顿,瞳仁微张。
——“薄情寡义,真的是唱的比说得好听,那书生便是懦弱,山盟海誓不过是说的好听的妄言,若我是他,便是爬也会爬到喜欢之人的身边,救她出水火。”
“你,你为何与我说这些。”她指尖都在颤抖,不知不觉打在陆停的小臂上。
整个院子都陷入黑暗中,唯有连绵不断的廊檐下挂着的几盏微弱烛火在发亮,偏偏方丈是个妙人,梅树摘得密密麻麻,那灯光便被挤得格外细碎。
陆停那张脸只依稀落下破碎的光。
温月明瞪大眼睛仔细看着,却已经看不清他的神色。
“我大概就是那个女子。”陆停开口,声音低沉。
温月明一颗心直直得往下掉。
陆停见她那模样,缓缓眨了眨眼,继续说道:“那皇位便是我爬都要爬过去的人。”
那声音格外的轻,就像书中说的低喃,可还是顺着风直接落在温月明的耳边。
温月明原本乱成一团的脑子,就好像被人点了穴,彻底僵在原处。
“皇,位……”她盯着面前之人缓缓重复着。
陆停笑了一声,微微逼近一点,眉宇间似乎还带着不解:“不然呢,娘娘以为是什么?”
那双眼格外得亮,傀俄若玉,坦坦荡荡。
温月明怔怔注视着,这才蓦地回神,惊觉背后早已湿了一片。
冷风吹过,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原来只是如此。
她慢一拍地想着。
“所以你送我那玉佩……”她狠狠掐了一下额头,直在雪白皮肉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印记,这才清醒过来说道。
“是啊,昭昭之心,不过是想娘娘坦白罢了。”陆停镇定自若地说着,随后话锋一转,“不然呢,娘娘在想什么。”
那距离是在太近,温月明的膝盖甚至能抵着他的腰间。
淡淡的皂角香挥之不去。
这姿势,实在过于暧昧。
她不得不伸手把那双一直禁锢在腰间的手拿下,这才能集中注意力。
“殿下胸怀大志,更应避嫌才是。”她一字一字缓缓说着,“你若是能说服我爹,温家在前朝助力自然是殿下的。”
陆停颔首:“自然,可我如今尚有一个困扰。”
“什么。”
“安王和德妃。”他笑说着,“我想着也许还需要内廷里,娘娘的助力。”
温月明被这一番惊吓,有些反应不过来,呆呆地反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