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月明时顺势一个扭头,漆黑的眼睛严肃地盯着他看。
——做什么!
大眼睛里赤/裸裸地写着这三个字。
陆停弯唇,无声一笑,在她的手背上慢条斯理地写下两个字。
——张角。
温月明一愣。
耳边的脚步声越来越大,甚至有梅枝扫过盔甲带来的刺啦声,带着钉子的黑靴踩在松软的土地上,反而悄无声息,令人琢磨不透,人到底在哪里。
温月明一颗心又被拉走了,搭在陆停手心上的手不由缓缓捏紧。
——张角必然不是随意出现在这里。
寒风穿穴,梅枝簌簌。
陆停手心痒痒的,看着不知不觉蜷缩成拳的手指。
八年的西北风沙本就不曾在她身上留下痕迹,一年金玉富贵的娇养,让这双手越发白嫩细腻。
他眯了眯眼,感受着手心上的重量。
相比较温月明的紧张,陆停自一开始便显得无所谓,甚至颇为闲心地拉紧她肩上松松垮垮的大氅,唯恐她受凉。
这条大氅颇长,披在她身上,一大截布料垂落在地,像一朵朵叠起的乌云。
温月明心思波澜时,被人冷不丁拉了一下脖子,顿觉无语,偏又猜不透陆停此刻的心,但前有狼后有虎,没心陪他一起玩,只好往后挤了挤,结果没料到背后有一截突起的石块。
那石头颇为尖锐,撞得她龇牙咧嘴,瞬间直不起腰来。一脑袋撞到陆停怀里,半响没动静。
陆停眉心一皱,伸手在她腰后的位置摩挲了一下,眉心越皱越紧。
石头有一角尖锐棱角,怕是撞得厉害。
温月明疼得眼前发黑,眼角都冒出泪花,偏又不能出声,只能紧紧抓着陆停的袖子,咬牙忍着,好一会儿才把那痛吞了回去。
——太,太太疼了。
温月明哆哆嗦嗦地伸手朝着撞伤的地方探去,恰好碰到一只手正距离她腰间半截手指长的地方。
那手掌极大,冰冰凉凉,大概两人都没想到会碰上,一时间各自停在原处。
温月明一愣,下意识抬头,恰恰和陆停的眸光撞了个正着。
夜梅落如雨,眸光深似霜。
不知何时,皎洁的月光再一次自乌云中出来,影影绰绰的照亮了梅林。
那双手点到为止,并未靠近,只是虚虚地隔在石头和她衣服的中间,却因为左手边窗台的阻挡,那只自右侧环绕而来的手,就像禁锢一般。
偏又带着一丝僭越的克制。
陆停垂眸,神色静静地看着她。
温月明嘴角微动,却又喃喃无语。
与此同时,一道身影已经落在温月明背靠的假山边缘。
原本奇怪的无言气氛眨眼间被打破。
千牛卫头顶特有的长羽在此刻月光倒影下显出几分狰狞来,好似一角即将世人的长矛。
张角不知不觉中借着泥土的掩盖,与他们近在咫尺。
陆停一直淡然的神色在此刻倏地敛下,他缓缓低头,就像一只引颈的仙鹤,悄无声息地停泊在女郎纤细的脖颈处。
温月明瞳孔微张。
“别动。”
微寒带着水汽的声音贴着耳廓微不可闻地想起,就好似冬日里被风卷起的一片树叶,悄无声息地落在耳中。
一双手顺势掐着她的腰,轻而易举地把人提了起来,直接抱坐在右侧的窗台上。
长长的披风终于不用垂落在地上。
陆停伸手。
温月明想要往后退,却又被封死的窗户抵住了脑袋。
陆停见状,眉眼弯起,春水照寒的瞳仁带着稀疏笑意。
一朵梅花残瓣被他捏在手心。
温月明一愣,一时间也不知是看那花,还是看那近在咫尺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