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前,在京都时,我从真人的口中得知了一名为羂索的咒灵,以及她的计划:在今年的十月三十一日于涉谷发动事变。但我并未能找到破解之法。
在回到东京后,我于第二日夜间秘密寻找到她,并短暂的解开了束缚,将她逼入被拔除的绝境,最终被困于特级咒具狱门疆。就在进入狱门疆的前一刻,我于我的领域里找到了前世的记忆碎片,即破除狱门疆的道具为逆天鉾与黑绳。但由于狱门疆内既无咒力也无时间,我无法离开,情急之下,我以自戕为代价使用‘希望’,强制将自我的记忆抽取,并回溯至几小时前的自己身上。随后,我带着逆天鉾与黑绳再次找到她,并成功将其拔除。
在此一役之中,我的时间损耗近余下生命的二分之一。”
“我自知计划将无法再如我所预料一般按部就班的发展下去,于是,我秘密集结了盘星教教众,唤来了理子,并利用她与天元的共同之处,以她的发为媒,在野蔷薇的帮助下,将自盘星教众身上提取出的五百年寿命,合并我为了发动术式所必需的十年寿命,折合五百一十年,一并注入天元的树内。结界由此稳定,你们的时代将不会出现第二个星浆体。
随后,我使用‘提取’与‘分类’,将拥有相关记忆的野蔷薇和理子的记忆洗去。”
“我的生命,本有从屏幕左端到右端的长度。但因为我的挥霍无度,如今,仅剩如此一点添头。虽并不知道准确的换算比例,但凭我以往的经验,这代表着三十天。”
文的声音干瘪而又颤抖。“我的生命,还有最后的三十天。在这……在这最后的时刻……”
她再次闭上了眼睛。可她的“感知操纵”是不到死亡不会停下的咒术,她即使不用眼睛,也知道她的话正造成什么影响。她多么清楚自己的语言的力量啊。
“……我决定毕业,并外出旅行,在看见鲸鱼的地方,作为自己时间的终点。我已将所有余下的计划交由由基,至于对于我遗体的处置方式,请参照我在十二岁时留在硝子桌子上的遗书中的自杀条例。”
她听到硝子毫不犹豫地反驳:“我没见过那种东西。”
“我对自己的诅咒生效,尸体将以急速消弭于无形,所有人不必寻找。”文将电脑合上了,她望着硝子,仿佛想要像恶作剧成功的小孩儿那样笑一下,可是,她因为抖的太厉害而笑不出来。
她最后看了一眼虎杖,他眼下的两眼睁开了,里面那双红眼珠正愉快地转来转去,那张嘴在虎杖脸上游移,没再大笑,却露出因为过分满足而扭曲的笑。
他满意了。
文一秒都没有再待下去,她将电脑也抛了下去,扭身抓住真人的肩膀,他变成一个奇形怪状的生物,将她严严实实裹住,双翅一振,消失了。
延展的领域过了很久、很久才消失。被困在其中的人们终于自由了。
第八十四章 ,海上
“文杰,你看到刚刚那只小章鱼的样子了吗?”真人正使用着一种类似于应龙的姿态,展开膜状的两翼在海面上低空滑翔着,用脑袋回头去看坐在他背上的文。“它看起来简直提着裙子在跑呢!有点像那个比较流行的说法……嗯……迪士尼在逃公主!可是没看出来是雌性还是雄性呢……文杰看得出来吗?”
文静静地坐在他的背上,微微垂着头,目光不知落在何处,没有搭话。
“文杰!”真人仿佛生气的孩子一般叫了一声,扭过脑袋,使劲蹭了蹭文的肩膀。“你怎么也不听人说话了!”
“……”文的嘴张了张,最终只是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呼吸声,她抬起手,轻轻地推了推真人的脑袋。
“只是在大海上这么瞎逛,怎么可能找到鲸鱼啊。”真人的身体向后缩了缩,将文缠了起来,“文杰又没带手机又没带耳机,也不清楚鲸鱼的习性,既然这样,不如去找人问问吧。嗯……我记得,你之前整理的资料上写过,那九个咒胎里面有个叫陀良的是海的咒灵,他会知道吗?”
“……”
“话说他长得也是小章鱼的样子,你说他在海底走路会不会看起来也是提着裙子跑步啊?”
“……”
“不如直接去问问他好了!”
真人调转方向,朝岸的方向走去,文这时却拽了一下他的须,声音低压而又含糊道:“别回去。”
“文杰不必担心成这样啦,五条先生他们不会在岸上拉着网子把你抓回去的。”
文没有回答。她松开真人的胡须,继续将目光投向波光粼粼的海面。
此时正是下午,阳光很烈,海面亮的像一片片碎裂的镜子。
文觉得自己的眼睛很痛,头也很痛。
气温并不低,甚至她可以说是在太阳下暴晒,可是她还是抱紧了自己的身体不断颤抖,一部分原因是真人化作的应龙是不折不扣的冷血动物,另一部分则是她的筋疲力尽。
这与以前咒力透支时的疲劳很不一样,现在的她向对自己最重要的人们揭示了秘密,她的咒力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澎湃充盈的状态,可是,这束缚的强大所对应的恐惧、悲哀、担忧和绝望也是难以承受的。
文在不受控制的颤抖,她很想喝酒,可这里没有酒,也没有陪她喝酒的人;她还很想睡觉,可这里也没有能够让她安心入眠的人。
她根本就是一个,离开了爱人、友人、家人就活不下去的人。
她在想,自己该多么让他们伤心和难过,自己是个多么差劲的,不负责任的家伙,越是这样想,她就越觉得痛苦,而这正是她与两面宿傩的契约之中所承诺的。这是为了让她之所爱继续安宁地生活在这个世上。可她的所作所为显而易见已经剥夺了那份安宁。
这是文最讨厌的闭环。是她一直在打破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