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撒谎，你刚刚还想闯进去了。”
“我只是想看一眼。”
“那我也看一眼。”
宋道摇头，“不行的，这里太危险了。”
“这里就你最弱，论危险也是你最危险，不行，我也要进去。”
万思作势就要进去，宋道一把将她拉下，见到周围还是风吹树影摇摆才安下心来，这两人进来某种程度上确实比他自己一个人容易被发现，但是人多力量大，黄霁她不一定就死了，陈粒进去还没有出来，看待一个死人没必要待这么久，那一丝微光在他心里不断跳动，如果是真的，那他需要援助。
想通后，宋道说：“我先探路，我要是进到里面发现危险就出声，要是没有出声，你们看准时机进来。”
万思还想出声，“我个头小，不容易被发现。”
冉小树：“我妖法比你们厉害，我比较容易全身而退。”
宋道阻止他们：“我被困过在里面，对里面熟悉。”
何况如果黄霁真的还活着，他被发现了说不定还会让他们放松警惕。
万思和冉小树都无言以对，只能眼睁睁看着宋道一个人走了进去。
进了大门是块空地，宋道背景几乎融于黑夜，加上侍卫都去喝酒了，很平安穿了过去。
危险重重的还是在里面，大牢在屋子最里边，要进到里面得经过狱卒所在的处事的地方，侍卫喝酒的地方估计就在那里，平常侍卫值班休息，长官提审都在那里，而且那里空荡荡，几乎是一览无余，而靠门的通道又像是葫芦的瓶颈，狭窄得很。
一进去里面一旦被发现就是瓮中捉鳖。
为了以免被发现后不能逃脱，宋道还是先化成蛇形探下路，这样被发现了也最多让狱卒大吃一惊，不至于要捉他。
走到一半，宋道有点纳闷，这里面没有一点声音传来，如果是喝酒难免会弄出声音，是有古怪在里面吗？
然而宋道想到黄霁，一狠心便又往前慢慢蠕动。
最后宋道走完了那条狭窄的通道，牢房深处里还没有传出什么异样，探头去看时，触目所及都是已经醉倒的侍卫。
这情况是越发奇妙了。
宋道隐隐猜到什么，也不在这里逗留太久，只是粗略察看了一番便往里走。
在大牢深处，宋道一眼便看到了黄霁身边的陈粒，只对视了片刻，虽有种种疑惑，可是看到正躺在地上的黄霁，还是忍不住走向了黄霁。
走近了才发现黄霁嘴角有血迹，血迹还没有干涸，宋道用指腹轻轻擦掉，视线转移到身体上来，那里没有一丝起伏，他甚至不敢伸出手去试探鼻子，不知不觉间，视野已变得模糊，他用手抹了一把脸，抬头向陈粒道：“我要把黄霁带走。”
陈粒背着手：“为什么带一个死人的尸体走？”
宋道又强调了一遍：“我想带她走。”
“你难道不是应该先好奇外面那帮侍卫为什么都不省人事吗，我为什么又对你不动手吗？”
“你会告诉我吗？”
陈粒笑了笑，可是很快脸沉了下来，她打量了下宋道，可是越看越能看出那人的影子，最后反而平增厌恶：“那帮侍卫是我放倒的，黄霁你可以带走，反正妖元也被皇上取走了，但是你只是想把她带走埋葬吗？”
说到后来，话中之意已是很明显。
宋道心中一凛：“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她还可以活。”
宋道有点难以置信，死而复生吗，不过又一想，如果真的可以，她会那么好心吗？
“你有什么条件？”
陈粒又是一声冷笑：“我不需要从你这里得到什么，不过你这个半妖能让宋九木不舒服我就很开心了。”
“你……”宋道满腹疑惑，可是眼前最要紧的事还是黄霁，到嘴的问话便硬生生地转了话题，“算了，黄霁怎么救活？”
“让宋九木要八卦黄泥灯招魂，再困住她的三魂七魄，魂魄成，元神归位。”
“八卦黄泥灯？那不是追踪气息的吗？”
宋道对道家法器也略微知道，若是妖隐藏了气息或者化为原形后嗅不到气息后，便可以通过八卦黄泥灯去追寻，但是得先让灯芯合着妖的某些部位一起燃烧，譬如妖的头发。
“是的，所以才需要宋九木困住魂魄，估计就只有他会，不过他是道士，黄霁是妖，他不一定会出手，可你是他儿子，你可以试着去求他。”
“所以可以确保他不舒服，却不能确保黄霁可以醒来，是吗？”
“可以这么理解。”
“也不怕黄霁醒来复仇？”
宋道可是很清楚她性格的，有仇必报，恩怨分明，你打了她一巴掌，她也要给你一脚的人。
陈粒嫣然一笑：“别说我说话打击你，她还能不能醒来还是未知呢，醒来是不是又变成废物呢，没人知道。”
陈粒说得明明白白，未知太多了，她是觉得黄霁大概率醒不来所以才会把她当成无用的躯体交给他吧，宋道垂下眼眸，又一次打量黄霁，仿佛多看一眼就多一份勇气。
第43章 第④③章
静默中，不知冉小树和万思进来了，陈粒没有见过他们，还是警惕了起来，“你们是谁？在这里干什么？”
宋道在这里她能理解，至于其他人，要是援助的话，难保打起来，但这里的事最好不能惊动陆之妤。
万思见她语气不善，当即开口呛她：“你又是谁？”
这时，宋道出声了：“去找我师父要注意什么？”
他下定决心了，他要尽力，走不到最后一步，怎么会知道还有没有希望呢？就像今晚一样，他进来之前也是不敢多想啊。
“尽量保持身体完整无损，我给她渡了口真气，可以维持七天身躯不腐烂。”顿了顿，陈粒又说：“最后一步是元神归位，如果身躯有损，难免人气泄露，泄得多了支撑人的那股气就没了。”
冉小树看大牢里没有发生打斗痕迹，外面狱卒又都倒下了，虽然不明白目前是什么状况，听得也迷迷糊糊的，但也隐隐约约觉得不至于要针锋相对，他安抚下万思，便静立在旁看躺在地上的黄霁，脑海浮现之前模糊的画面，无比清晰却又依然懵懂无知，那画面是归宿还只是偶然的一瞥？
宋道囔囔道：“七天，这时间也很紧。”
如果自己即刻出大荒，找到宋九木大概要三天，求他大概也要耽搁一些时间，进到大荒源后，到这里要五天左右，所以必须得有人把黄霁送到大荒源那里。
如果没有冉小树和万思，陈粒会帮他吗？宋道简直不敢想象，毕竟她的目的只是让宋九木不舒服。
想到这，宋道便觉得时间紧迫，当即把来龙去脉和告诉冉小树他们：“她是敌非友，但现在黄霁情况比较危急，不便与她纠缠，我现在需要出去求我师父给黄霁招魂，你们得保证七天之内让黄霁不要受伤，同时把她带到大荒源那边。”
见他们手忙想要弄走黄霁，陈粒反而忽然开口道：“倒不至于这么敌对我，毕竟我又没有伤害到你……们。”
宋道差点气乐了：“对，你只是听令行事，不过也是帮凶。”
话出口，宋道便后悔了，不是觉得自己语气不好，而是在担心这一激会不会生出什么事来。
陈粒笑了笑，不置可否：“你说得没错，不过我的心可没有那么坏，我跟你说黄霁的尸体可以出大荒，你信吗？”
宋道几乎脱口而出：“真的？你不是说过妖不能出大荒吗？”
难不成是因为她死了吗？虽然明知还有复活可能，可是一想到死这个词便觉得通体偏寒，这种感觉让他很难受，就像是他必须得直面事实了一样。
“那要看你信不信我的好心了？她被取了妖元，现在就只是一副躯体、一团肉而已。”
而取了妖元必死无疑。
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死了就可以出大荒。
“不是一团肉，她是黄霁。”
旁边万思还不知道妖不能出大荒的事：“所以宋道你要带黄霁出大荒吗？我不可以出去吗？”
宋道话在喉咙里硬是说不出，转脸看向冉小树，“你跟她说清楚，然后……忙自己的事。”
说清楚大荒是困妖的存在，妖不能出去，还会和人一样变老，如果可以，还可以把宗路救出来。
有陈粒在，这些话不能明说，两眼相对，冉小树点了点头，不用说，他也会去做的，他欠黄霁的。
“那我走了啊。”
宋道扫过陈粒一眼，陈粒是难得的没有冷眼看他，甚至突发而至：“我有些话要对宋九木说，我写张字条给你帮我带给他。”
至于是什么纸条宋道也没空去想，他是二次以半妖之躯施法，依然不可避免地受伤了，吐出的血流露到嘴角，再滴落到衣服上，也没有让他心生胆怯，他心里想的都是：出去应该是在宜安城的府里，到时候还得编造一些话来应付陈高水草王他们，要出城，要到大都去找他师父，即使顺利找到师父也得让他救黄霁。
一路又一路，一关又一关，他想陪她走得更远些。
***
随着沉闷的一声响，陈粒出现在了将军府上，甚至来不及打量周边环境，第一时间把黄霁从他身上挪到地板上平躺着，看她有没有被磕着了碰到了。
“什么人？”
等到确认没有受伤后，他才去打量周边环境，可以确定这里就是之前离开的堂厅，再抬头一看，眼前赫然坐的竟然变成了唐柏师弟？
那个师叔门下的大弟子，大和道观最有潜质的弟子，平定了宜安城的妖患了吗？
宋道不由得呼喊出声：“唐柏师弟。”
唐柏还没有反应过来，“你是？”
也怨不得唐柏认不出来，宋道现在蓬头垢脸的，照镜子可能自己都认不出。
“我是宋道！”宋道站了起来，“对了，我师父在哪里，还是在道观吗？我要去找他。”
“别急，师尊他在府上，前些时日他也来镇妖了。”唐柏走下座位，然而一靠近，才隐隐觉得哪里不对，走到一半默然停住，最后似是难以置信般说：“师兄身上怎么会有妖息？莫不是哪个妖使的障眼法迷惑我的双眼？”
“说来话长，叫我师父来。”
唐柏按下施法的手，没有一个妖敢叫师尊来的。他吩咐旁边的下人，“请师尊来，就说是宋道师兄找到了。”
宋九木听到下人报送时，正在书房里画字符，听到消息，急匆匆便赶了过去，可是他刚踏入门槛，硬是身体一僵，他比唐柏知悉过往，更加知道那隐隐约约的妖息意味着什么。
几乎与此同时，宋道转过头去，他甚至来不及去问他身世，“求师父为黄霁招魂！”
宋九木看了一眼宋道怀里的黄霁，“人死了不能复生，安息吧。”
宋道一颗心几乎要沉到谷底：“不，不，陈粒说你可以救她的，师父你是不是撒谎，不想救她？”
宋九木沉默了下，“你们先下去吧。”
“师父！”
一声叹气传来，“她还说什么了？”
“她说你可以为她招魂，困住三魂七魄，到了魂魄成时，便可以元神归位。”
“我说，她还说了你的事吗？或者我吗？”
“师父你想听吗？”
又是一声叹息，“说吧，毕竟好久没听过了。”
“好，她说我蛇尾上有刻字宋九木之字，是真的吗？”
“不知道，没看过。”
“她说，希望我来求你能让你不舒服。”
宋九木有片刻晃神：“那她做到了。”
宋道想起了什么，从胸前掏出了纸条，“她还写纸条给你了。”
宋九木有一丝惊讶，沉默着从他手里接过来。
“求师父救黄霁。”
“普通人是不会元神归位的，而又只有被取了妖元的妖才会没有妖息，所以她生前是被取了妖元的妖吧。”
宋道的心一点一点凉了下去，果不其然，师父不会那么轻易施以援手的，他凄然一笑，“可是我也是半妖啊，还是师父一手养大的呢，师父难道对我没有感情吗？”
宋九木闭眼，重新睁开眼时俨然换了张脸庞：“你今天开始就不是宋道了，你是半妖宋道，至于她，更是彻头彻尾的妖，我不会出手的，你不要再求我了，给她好好安葬好，然后自己离开。”
我是不会破例帮任何一个妖的，没有人可以！
宋道还想要说什么，只见宋九木甩袖而去，转眼便到了门口。
他直接破口而出：“爹！”
只见宋九木一怔，宋道吸了吸鼻子，他承认他是故意的，他要让他愧疚，“爹，他们说你施法在抑制我的半妖天性，所以骨头想长又长不出来，但你在为我好是不是？让我不被当成一个怪物是不是？”
宋九木身子晃了晃，宋道见此，继续说：“可是我很痛，那不是我想要的，你知道吗？我想要的可以很简单，有一个人在我身边，足可无视所有异样的眼光。”
宋九木扫过黄霁，“那人是她吗？”
他开口了，是松动了吗？宋道不由得滚动了下喉咙：“对。”
宋九木定定看了他很久，最后忽然笑了笑：“你不在意，我在意。”
宋九木走后，唐柏进来了，他对宋道有疑惑但不至于视他为作恶多端的妖，更何况师尊进来过，他一向崇拜师尊，师尊都没有动作他也没必要出手。
“可以帮我安排一间房吗？就在师父旁边，我想生前能多陪伴师父。”
难道师尊还是要处死师兄吗？唐柏一脸不可置信，看他伤心的样子又不好意思问，最后只能含糊应下：“好。”
宋道抱起黄霁跟着下人走，心里却是实打实的觉得好笑，事情到了现在，他想的可不是要好好陪伴师父，他只是至始至终在演苦情计，二十年，他不相信宋九木对他没有一丝一毫感情，若是真没感情，害怕别人的异样，师父他在二十年前直接掐死他岂不是一了百了？
可是即使这样想，心里还是不免一股酸涩，那四肢百骸仿佛要穿透他身体的痛苦，宋九木亲眼看到也不想让他恢复半妖之躯，他，没有宋九木的面子重要而已。
唐柏安排了两间相邻的屋子，但是宋道把黄霁抱到床上后，便只在这屋子里活动了，吃了下人送来的饭食后，他便给黄霁擦下头发，黄霁的头发已经很多天没有洗了，摸出不少污泥，擦完头发又擦脚，然后才在地上直接打地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