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夜晚总是这么孤单又寂寞,但两个人的夜晚,向来都是温暖又贴心。你说是不是啊?小郎君——”
一声小郎君喊的绵长又勾人,宛若呼唤着自己的夫君一般。
“娘娘,您自重。”
语毕,程宇伸出脚将棉被狠狠地往里面一踹。
厚重的被子瞬间就紧紧地贴着栅栏。
“现下,娘娘应该能拿到了吧。娘娘若是还有什么事,还劳烦娘娘能够将就一晚上,等明天大人来了再说。”
他不是掌管天牢的头头,绝大多数的事务都不是他能够处理的。
做完一切的程宇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上,与宁青梧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越迷人的东西,往往越危险。
从始至终,他的视线都没有落在宁青梧的身上。
青衫女子的手僵在了原地。
刚刚还温温柔柔的眉,拧的紧紧的,似是恼怒极了。
她白皙的玉手握的死死的,本就断裂的手指狠狠地掐着自己的一双胳膊。
这个男人真是油盐不进。
她愤愤地将被子拿了进来,声音仍旧娇滴滴地道:“谢谢小郎君的关怀……自打奴入狱以来,从未享受到一天的关怀。不仅没有床,甚至连一个被子都没有。小郎君是第一个对奴这么好的人。”
程宇充耳不闻。
关于宁贵妃的传言他多多少少也是知道一点的。
当朝宁贵妃,曾经的玉嫔娘娘,是当今君主最宠爱的妃子。
传闻宁贵妃的锒铛入狱,跟三皇子、四皇子和二公主离奇死亡有关。
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毒妇,表现得这么柔情蜜意,想必定是有诈。
今晚无论如何,他也要撑过去。
若是碰到太过无理的要求,大不了就装作没有听见便是。
“小郎君啊……长夜漫漫,好是寂寥。即使盖着被子,我也好冷。不仅身子冷,心更冷。小郎君,你说说,为什么我会遭受这样的一切啊?上天对我好不公啊。我在宫中活的好寂寞啊。小郎君,你可以来安慰安慰我吗?”
宁青梧缩在被子中,巴掌大的小脸溢满了楚楚可怜与委屈,仿佛现在她所遭受的一切全是无妄之灾,是被人陷害和冤枉的。
程宇从袖子中拿出了一只毛笔和一张纸,开始专心致致地写着文章。
娇软的声音源源不断钻入他的耳朵中。
“小郎君,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寂寞吗?你别看我这么受宠,可是啊,君主是个断根的。我这两年半所受的是无穷无尽的折磨和羞辱啊。你知道这对于我一个正值青春年少、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来说,是多么痛彻的打击啊。”
说到这里,程宇的笔偏了,墨水飞出了纸外,滴落在了地面上。
南无胤断根这件事当时是被封锁了消息的。
宫中知道这件事的小宫女和太监,被杀了个干净。
妃子们有苦说不出,也不敢说。
除了刚开始的时候走漏了一些风声,后面慢慢地便也没了影子。
君主到底还能不能行,一直成为了悬在百姓心中的一个疑团。
而今当事人却是当着她的面亲自爆出了第一手消息。
原来君主当初真的被阉了。
听着皇室秘闻,程宇的手都在颤抖。
这种消息,不是他这种普通人能听的。
什么东西该听,什么东西不该听,他心里是有杆秤的。
知道的越多,往往死的就越快。
程宇装作什么也听不见的样子,慢慢地抚平纸上的褶皱,随即又开始专心致致地练字。
宁贵妃果真是有两把刷子的,难怪君主当初会把他捧在心尖尖上。
即使是入了狱,君主也三番两次要求他们一定要严加看管。
只可惜,长得挺好看的女人,却生了一个恶毒的坏心肠。
宁青梧再也绷不住了。
这个男人真的说什么都听不进去,简直就是一个榆木脑袋,怎么说也说不通。
她紧紧地攥住双拳。
今日,她无论如何也要逃出去。
只要给她一个机会。
她想要的是追求自己的幸福和人生。
“小郎君,你额头上怎么出了这么多汗?你的心是不是乱了?是不是因为在这狱中一个人太孤单了?要不我来陪陪你吧?”
女人声音绵长,宛若长期浸泡于风尘中的女子,丝毫没了作为贵妃娘娘的雍容华贵。
程宇纹丝不动。
他出这么多汗仅仅只是因为听到了皇室秘闻,让他很惶恐罢了。
听到这种皇室秘闻,一般都是落得个杀头的下场。
对于宁青梧的撩拨,他身为一个男人多多少少也是会受到一些影响的。
但是人总要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
不是什么东西都能碰,不是什么底线都能破。
摇曳的烛光变得忽明忽暗了起来,密不透风的牢房中吹来了阵阵冷空气。
宁青梧攥住被子的手忽然收紧。
清冷的月光撒在了她白皙的肌肤上,幽暗的牢笼中映出了一条巨蛇的黑影。
一瞬间,烛火熄灭。
程宇放下手中的笔,第一时间站了起来。
有人要劫狱。
心中冒出的这个念头,让他的手心与后背不停地渗出冷汗。
此情此景,很显然不是他一介凡夫俗子能够对付的。
男人的表情严肃,猛地大喊出声:“谁?今日不管你们是谁来,都别想把人从牢房中带走!”
程宇的声音嘹亮,丝毫不见畏惧。
他移步到宁青梧的牢房口,眼里带着坚定。
这种祸水,若是跑了,必将天下大乱。
缩在棉被中的女人一瞬间就站起了身子。
是蛇族的人来找她了。
只是这一次对于她而言也不知是折磨还是相助。
但机会只有一次,她无论如何也要试试。
凭着许容云对她的满腔爱意,想必一定会收留她的。
女人握紧双拳,暗暗下定了决心。
看着站在门口的程宇,她毫不犹豫地拍了一张符咒上去。
原本站的笔直的男人应声倒下。
黑暗之中,牢房被打开了。
由于她被关押在角落和封闭的区域,也没有惊动到其他牢房的囚犯。
整座天牢都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就仿佛专门为了她的逃跑特地设置的一般。
她急急忙忙地从牢房中跑了出去。
看着地上的程宇,她的手中钻出了丝丝灵气。
这种一根筋的男人,还不如死了算了。
灵气慢慢地在手中聚集成一团。
“宁青梧,赶紧滚出来。”
说话的是枚衫最得意的手下泽羽。
青衫女子瞬间收了手,脸上的表情出现了丝丝龟裂。
果然是蛇族的人。
她奋不顾身地往出口的方向奔去。
镇守在最门口的守卫倒了一片。
看样子蛇族也是花了不少的功夫。
一个黑衣人站在空无人烟的街道,发出了瘆人的笑声。
“宁青梧,你说说你,我该是笑你蠢呢?还是悲哀你的蠢呢?你与我们蛇族为敌有什么好果子吃?
最后还不是入了天牢。若不是族长念在你劳苦功高的,你就算有百个脑袋也不够你掉的。族长知道你为蛇族贡献的过,便也原谅了你此次杀死莲儿,暴露嘉贵人的行为。”
黑衣人的声音沧桑中带着沙哑,宛若一个年过半百的老者。
宁青梧连忙跪了下来,单薄的身子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不住地颤抖着。
“是,是青梧此次任性了。感谢大人的宽恕。”
哪怕是再恨,她也不能表现出来。
“宁青梧,你弟弟没有死。他被沈秉文和苏玉笙给救了。他们明日就准备出发动身前往花言城,你弟弟也会一路同行。
族长可以还你自由身,但你必须杀了苏玉笙。这个女人,必须得死。只要你杀了苏玉笙,别说是许容云,整个许家和宁家族长都可以把你们捧上高位。”
黑衣人慢慢地走远,声音也越来越轻,直到最后只留下了一团黑雾。
女人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只要不是来找她算账的就好。
以她孱弱的实力,来对付一个偌大的蛇族实在是太过困难了。
“青梧,定不负族长所望!”
蛇族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会信。
就算她弟弟活着在又如何?
他们想要杀她弟弟也是真的。
她只想追回两年半前丢失的幸福。
第163章
明日问斩
第二日,宁青梧从天牢逃跑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
南无胤当即将看管宁青梧的士兵全都抓了过来进行当堂审问。
“你们一个二个的,朕要你们看着宁青梧那个贱人,你们在做什么?你们在牢房吃着好酒好菜,玩忽职守。
朕给你们发钱,你们反倒是在在工作时间吃香的喝辣的!一个个的全都是废物!你们难道不知道这是杀头的死罪么?”
金殿在灿烂的阳光的照耀下显得熠熠生辉,南无胤高坐于龙椅之上,脸上带着勃然大怒与气愤,一张臃肿肥胖的脸气成了猪肝色。
“陛下,昨日是您晚上和我们说要给我们准备一桌子的好酒好菜的啊!还说要我们吃好喝好。”
“是啊,陛下。这都是您的安排啊。卑职哪里敢玩忽职守呢?我们也知道那可是杀头的死罪的啊!卑职哪里敢犯这种低级的错误的呢?”
大殿之内跪着五个士兵。
其中四个士兵身子都抖成了筛子,甚至都开始对着南无胤哭天喊地的叫嚷了起来。
他们就知道君主怎么可能这么好心,还会给他们无限量的提供酒菜,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们呢。
昨日晚上吃的饱饱的,今天好上路。
一旁的程宇默默地跪在地上,仔细地回响着昨晚发生的情形。
昨夜,他明明是站在宁青梧的牢房前,可晕过去的最后一刹那好像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拍了一下。
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到达了君主的福宁殿了。
不用想他都知道一定是那个诡计多端的女人搞的鬼。
一声怒吼响彻大殿。
“朕的安排?朕什么时候有过这种安排了?这种非常时期,朕不让你们好好地看着宁青梧那个贼人,还让你们喝酒误事?你是在把朕当傻子么?”
南无胤气得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底下跪着的人全都打了一个哆嗦。
满桌的奏折被他金灿灿的龙袍摔在了地上。
奏折被摔得七零八落,狼藉一片。
好不容易抓到了宁青梧,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以处置宁青梧,竟然还让这个女人就这么跑了。
他应该在第一天就随便找个由头毒死的。
人都进了天牢了,怎么死的可不就跟他没了什么关系。
“陛下,是何公公跟卑职说的。何公公说他是亲传陛下的口谕。卑职们起初也是不信的,可是后来竟然真的给我们准备了一桌子宴席,我们慢慢地也就信了。”
士兵们不停地磕着头,陈述着昨晚发生的事情。
南无胤微微转过头,将视线落在了一旁的何公公身上。
“何公公,是你做的?”
男人的声音带着透骨的寒意,恨不得当场杀了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宁青梧有多么能够折腾和闹事,他是最清楚的。
不知怎么的,他又想起了柔情似水的蓁蓁和聪明伶俐的阿九。
蓁蓁曾经可是临水城名满天下的第一美人啊。
那么高高在上的一个女人,为了他什么都可以不要,什么都愿意为他做。
他也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将蓁蓁放在那么危险的境地。
最后竟然对蓁蓁不管不顾,任由嘉贵人害他。
斯人已逝,如今再怎么忏悔也没有用了。
何公公吓得一个激灵,直接「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不是的啊!陛下,不是奴才做的。陛下您知道的,昨天奴才一直都和您待在一起的啊。奴才怎么会做这种事情呢?陛下明鉴。”
南无胤右手抚摸着硬硬的胡茬子,一双疲惫的眼中还带着点点红血丝。
得知了宁青梧跑了的消息以后,他直接从睡梦中惊醒,连最基本的梳洗都没有完成,就这么匆匆忙忙的地赶了过来。
何公公说的不假,他确确实实是一整天都和他待在一起,根本没有任何的时间跑去遥远的天牢说些无厘头的话。
南无胤探究的视线又落在了程宇的身上。
他苍老的手指了指一直没开口的程宇。
这个程宇他是有点印象的。
程宇是这五个人里面,唯一身上没有酒气的人。
禁卫军是在宁青梧的牢房前发现他的,身上被贴了一张齐天宗专属的符咒。
那张符咒可以让人当场昏迷,睡上足足十二个时辰才会醒过来的,只有将符咒撕下来才会将其破解。
这种种迹象都说明着程宇在防止宁青梧逃跑这件事情上努力过的。
所以,在场所有人说的话,他只信程宇的。
“你说说,昨晚是怎么回事。”
“回陛下,昨晚于全忽然说陛下为了庆祝许谢联姻,给卑职们准备了一桌子好酒好菜,还说想让卑职们一定要吃饱喝饱。
由于卑职素来不爱喝酒,就没有参加,一直守在宁贵妃的牢房前。
到了半夜时分,宁贵妃忽然说她很冷,需要棉被,卑职就给了她一床棉被。
后来,天牢里的烛火全灭了,还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蛇影。再后来,卑职就晕了过去。醒来时,就已经到达了福宁殿。这就是昨晚发生的所有事情。”
程宇说的不卑不亢,神情严肃又认真。
南无胤微微点头,满是皱纹的手缓缓地抚摸着双下巴。
出现巨大的蛇影,毋庸置疑就是一个十分可疑的事情。
若说这件事没有蛇族的手笔他是不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