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别逼问如宜了,此事您知道的越少越好。”
“如宜是长大了,竟然有事连母亲都瞒,你父亲如果还在世不知作何感想。”
提及父亲秦幸心头一颤,低声开口道:“正是因为父亲,我才要瞒着您。”
江母紧紧攥着秦幸的手,掌心冰冷,“如宜,你知道母亲不愿你涉险,更不愿如你父亲一样...死的不明不白。”
她停住话声,秦幸追问着,“父亲...死的不明不白?”她的声音都在颤抖,母亲的话仿佛晴天霹雳。
江母始终闭目不答,可内心挣扎不已,将那些陈年往事揭开,如同伤口上撒盐,良久,她轻轻摩挲着秦幸的脸颊,谈起了当年事。
“那年是嘉和十九年,你姑母带你入宫参加簪花诗会的第二日,你父亲任职太子少傅,经常在天禄阁撰写文书,那日到了深夜也不曾回府,你祖父便派人寻找,我记得很清楚,约莫是寅时,宫里就传来你父亲暴毙的消息。”江母心痛的很,泪如雨下,回忆起过去的种种就像戏台子的戏一般一幕幕划过。
“这样无缘无故的死去,我们深闺妇人哪里能知道原委,你祖父动用朝中所有关系去寻找真相,可始终无果,人死不能复生,渐渐时间久了就无人在提及此事。我求过你姑母秦昭仪,但昭仪娘娘也没办法,只好为我传来当日的值班太监,事不尽人意,那位公公说,天禄阁一整夜都只有你父亲一人在当值。”说着她苦笑不已,“孰真孰假谁又知道呢。”
“暴毙,难倒没有请过仵作吗?”查清死因一切不就明了吗,秦幸急促道。
江母幽幽叹了口气,“怎么没请过,你能想到的秦府都做过,大家都像对好口径一般,说你父亲因为气急攻心胸中郁结暴毙而亡。可是平日,你父亲身体强健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我不信,哭着闹着数日,可又有什么办法。”不禁抹抹泪,“八年了,或许至死都找不到真相了吧。”
秦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犹如一盆凉水从头浇下,浑身麻木,前齐文书到后面死于非命这一切都和自己的猜想串联到一起。
她轻轻扶住江母,心中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小声道:“母亲,父亲之死我一定会找到真相的,你放心。”
江母不忍,只怕她再次遇险,“我不要你犯险,娘亲就希望你能安安生生呆在娘亲身边。”见秦幸一直垂首不说话,江母深深叹了口气,迫切问着:“告诉娘亲,你所瞒的是不是和你父亲有关。”
秦幸点点头又摇摇头,惴惴不安道:“母亲知道的越少越好。”凑近些,秦幸轻轻抱住母亲,
“父亲死的冤,如宜身为秦家嫡女有义务也必须为父奔走去查清真相。”忽然间泪流满面,她将脸埋进母亲肩骨,仿佛这么多年的辛酸与苦楚也能感同身受。“如宜怎忍心叫父亲含冤而死。”
***
江瑜找到秦幸时,她正在祠堂怔怔望向秦大人灵牌,一身素衣未带珠钗,最上方是一尊佛像,闭着眼,看着慈眉善目。
听见江瑜的脚步声,她侧目回之一笑,“表哥你说父亲枉死,他的在天之灵会知道吗。”
江瑜不语,随着秦幸跪坐在另一旁,虔心祈祷了良久才开口道:“不知道,我只知道佛祖慈悲,定不会叫和善之人白白冤死,更不会叫恶人歹徒无法无天。”
“但愿吧。”秦幸不可置否。
江瑜侧首问道:“册子的事情,你有什么头绪了吗。”
话到此处,想起母亲所说与西梁有关,那么一丝一毫的机会都不会放过,“不日我会去西梁。”她话声淡然,从容,仿若是深思熟虑过的决定。
“断然不能这么莽撞,你想清楚了吗。”
秦幸轻声应了一句,“到了邑安还能见见外祖母,两全其美。”
江瑜想起山匪一事就后怕的很,不能让她一个姑娘家独自前往,“那我跟你一起去。”
“我一人行事惯了,西梁又不是没有一个人去过,此番估计要停留多地,恐怕会耽搁了表哥时间。”
秦幸讪讪笑着,这次打定主意是要偷偷溜走,若是同表哥一起,护卫随从,衣物干粮上上下下都要打点,如此肯定会惊动母亲。
江瑜斩钉截铁道:“不成,你是忘了山匪之难吗,要出了事如何向姑姑交代。”
秦幸深知他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口舌之争更是赢不了他,只好顺势答应:“好,我听你的,后日天一亮我们就出发。”
第26章 民所向
傍晚时下了些小雨,深夜潮湿,好像空气都寂静了,似乎时近中秋,圆月高高挂在黑幕里,秦幸望着树影斑驳后的月色良久,行囊马匹都准备好了,趁着夜色瞒住了所有人,即将前往西梁。
而她第一个目的地,西梁山阳城。
山阳城是西梁国的一个边沿小城,一条洗秋江与大晋雍州相隔,民风却是天壤之别,西梁王江赢残暴懒政沉迷酒色之中,底下的民众便目无王法,属山阳城最甚,轻则明抢暗偷,重则烧杀抢劫,民不聊生。
秦幸摩挲着那把银白短剑,忽而想起那日恩人的英雄之姿,不禁低眉喃喃,一定会护住我的对吧,下一秒又嘲笑自己荒谬,天各一方哪里还会相见。
她没有做过多停留,抓紧缰绳,“驾”的一声疾驰出雍州。
赶到渡口,天刚刚放亮四周的人群就已经熙熙攘攘,本应该两国来往行商的商贩都已经不见踪影,大多数是衣衫褴褛灰头土脸的流民,他们神色匆匆朝雍州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