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唯重连忙道:“都是我肆意妄为,请将军责罚。”
“当然要罚,还得重重地罚。”祁楚枫道。
阿勒一听顿时急了,连连拽祁楚枫的衣袖,恳求道:“姐……”
祁楚枫由她扯着,也不理会她,朝沈唯重道:“来,先来见过程大人。程大人探花出身,是烈爝军新任的参军。”
听得探花二字,沈唯重已对程垚肃然起敬,赶忙施礼。
祁楚枫又替程垚引见道:“程大人,这位便是教授阿勒识文断字的先生,他姓沈,沈唯重。他给阿勒编写的识字册子不仅形象而且有趣,特别适合教授荒原人,待会让阿勒拿给你看。咱们之前提起的教授文字一事,此人便是不可或缺的人才。”
沈唯重不明就里,愣在原地。
“日后需要你帮着程大人,教授荒原人中原文字。”祁楚枫笑着问沈唯重,“所以罚你在程大人帐下当个文官,月俸六两银子,你可愿意?”
沈唯重惊喜过望,重重点了点头:“多谢将军!”
阿勒又拽祁楚枫的衣袖:“姐,我……我也能帮忙。”
祁楚枫笑着刮她的鼻子:“你自然是要帮忙,躲都躲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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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是开春后的第一场马市,今日归鹿城内的人比以往要多得多。从荒原而来的,从中原而来的,各路商客都汇聚在此,大宗买卖的交割,小宗买卖的讨价还价,都是需要耗费精力的事情。邓黎月此番前来也带了货品,之前便嘱咐过李家商队的账房,若她赶不及马市,让他们照常把带来的一箱箱砂糖冰糖还有其香辛料调味品都摆到马市上卖。
铁匠铺忙着给马蹄上马掌,炉火熊熊,火花四溅。街道两侧站满了各色商贩,贩售针剪菜刀的,贩售马尾的,贩售生鲜草药的,热热闹闹,挤挤攘攘。裴月臣护着邓黎月往客栈慢慢行去,丫鬟紧跟其后。
“狼毒,升麻,地肤子……”前头有荒原人用不甚正宗的中原话大声叫卖着。
“狼毒!”邓黎月眼睛一亮,狼毒是中原少见的药材,其根可入药,有祛痰、消积、止痛之效验,外敷还可治疥癣。但因有较大毒性,此番入荒原,也问过此药材,但几乎没有人采摘,想不到这里有人叫卖。
她忍不住想过去看看,询问地望了裴月臣一眼:“月臣哥哥,我想去问问药材价格。”
正好一行驼队行来,骆驼又高又壮,加上驼峰两侧驮的货品晃晃悠悠,几乎占去了半个街面,裴月臣将她与丫鬟护在街面内侧,点了点头。
待驼队过去,邓黎月穿过街面,朝卖药材的荒原人行去。
“狼毒,升麻,地肤子!”那荒原人见有人过来问价,连忙抬手招呼。
日头晃眼,一抹亮光从他袖底闪过,正映在裴月臣眼底。
探手而出,他反应甚快,立时快捷无比地将邓黎月拉回。
一枚长长的细针堪堪从邓黎月面门擦过,与她的左目差之毫厘。
裴月臣飞腿踢出,那荒原人仰面跌倒,袖中露出金属圆筒,正是方才发射银针之物。
此物绝非荒原之物!
裴月臣瞳仁微缩,已然明白过来,他是东魉人。
于此同时,左右两侧原本各自叫卖的两名汉子,从身后抽出刀,劈面砍杀而来,且刀刃上隐约闪着一层薄薄的蓝光。
他们刀法纯熟,显然是青木哉麾下好手,刀刀狠厉,朝裴月臣等人劈砍而来,
若裴月臣孤身一人,倒还好些,但眼下还得护着邓黎月与丫鬟两人,不免被人牵制,施展不开。邓黎月与丫鬟都不会功夫,成为他最大的弱项。
而这些东魉人自然知晓这点,刀锋寒光冷凛,直取邓黎月。
周围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打斗而乱成一团,裴月臣将邓黎月护住,情知须得速战速决,拖得越久对方便会越占上风。
一柄刀斜斜朝邓黎月劈下。
“啊……”
邓黎月惊呼声才叫到一半,裴月臣已抢过刀身,反手割去,在来人膝盖上画了一道口子,对方立时单膝跪倒在地。
另一柄刀再次砍来,裴月臣挥刀格挡,又侧身拉过邓黎月,将她护在自己身后。两刀相击,双方力道皆甚大,正当胶着之时,冷不防三枚细针从斜上方破空而来……
裴月臣格开对方,挥刀击飞一枚细针,推开邓黎月躲过另一枚细针,最后一枚实在避无可避,射入他肩胛之中。
他眉头微微一皱,手上动作却未有丝毫迟缓,长刀激射而出,直奔发射细针所在,只见一人影在屋脊上腾挪,躲开了刀,打了个呼哨,转瞬不见踪影。
此时归鹿城的孙校尉已得知消息,带兵飞奔而来,那几名刀客听见呼哨声,也不再恋战,迅速退开,混入人群之中。裴月臣隐隐感觉到伤处发麻,知晓暗器有毒,立即连点自身几处大穴,护住心脉。
“裴先生……”
孙校尉带着人赶至眼前。
裴月臣忍着痛,冷静指向刀客逃离的方向,道:“四个东魉人,丹狄族打扮,其中一人腿受了伤,快追!”
孙校尉见他面色苍白:“……你没事吧?”
“我不碍事,捉拿东魉人要紧!”裴月臣道。
孙校尉点头,遂带人往西面追去。
此刻已近正午,日头凶猛,裴月臣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身子微晃,旁边邓黎月连忙扶住他。
“月臣哥哥,你怎么样?”见他唇色微微泛黑,邓黎月大惊,“你中毒了!”
“不妨事……”
眩晕得厉害,裴月臣强制撑住身体,尽力调匀呼吸,思量着只要孙校尉抓到人搜到解药应该就无碍。
将军府内,热腾腾的浴汤已备好,祁楚枫刚刚脱去外袍,忽听门外有脚步声疾奔而来——有人气喘吁吁地停在门外,大声急促道:“将军,归鹿城发现东魉人!军师受伤!”
门哗一下被拉开,祁楚枫目光冷凛:“军师在何处?伤得重不重?”
“军师在归鹿城军所之中,中了毒针,伤势不明,孙校尉命属下速来回报。”
毒针!
祁楚枫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颤。
下一瞬,她抓起外袍,边穿边往外大步行去,同时厉声吩咐道:“速去营中找邢医长,告诉他军师中了东魉人的毒,让他立即到军所与我会和,不可有任何拖延。”
兵士领命,不敢耽搁片刻,仍如来时那般飞奔而去。
府门外是刚刚得知祁楚枫等人归来的赵暮云,他才下马,便看见祁楚枫大步行来,面色凝重之极。
“将军……”
“你速带人马到归鹿城,全城搜捕东魉人。”祁楚枫飞快道,同时一把扯过他的缰绳,翻身上马。
赵暮云愣住,待想要再细问,祁楚枫人已在数丈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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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槽更了更了啊啊啊啊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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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勒的眼睛炯炯有神,囧囧发亮】
-完-
第73章
◎ 祁楚枫赶到军所,马匹尚未停稳,就已飞身下马。孙校尉早就候在门口,终于等到她,连忙上前禀报:“……◎
祁楚枫赶到军所, 马匹尚未停稳,就已飞身下马。孙校尉早就候在门口,终于等到她,连忙上前禀报:“启禀将军……”
祁楚枫打断他:“月臣呢?他情况怎么样?”
“军师在里面, 情况不太好。”孙校尉道, “暗器没入体内, 城里就一位大夫,没见过这种状况, 也不敢拔;二则是眼下没有解药,□□也不知该如何处置。”
祁楚枫呼吸急促,声音依然很冷静:“没抓到人?”
“是属下无能!今日归鹿城里的人太多, 凶犯身穿丹狄族服饰, 混入其中,极难搜捕。”
能伤到月臣的人, 一定是青木哉麾下的高手,或者就是青木哉本人。以归鹿城孙校尉手下的这点兵力,抓不到人早在祁楚枫意料之中。
军所不大, 两人穿过前院前堂,后面厢房里其中一间有三名兵士守在外头,神色焦灼, 一看便知是裴月臣所在的屋舍。看见祁楚枫进来,兵士们皆挺直脊背, 极力将自己站成一杆枪。
房门半掩, 祁楚枫伸臂推开房门, 一眼便看见裴月臣半靠在榻上, 面色苍白, 双目紧闭……
归鹿城内的白须大夫和邓黎月也都在屋内, 神情焦灼,看见祁楚枫连忙起身施礼:“祁将军!”
祁楚枫顾不上与他们多言,三步两步直接奔到裴月臣身前,颦眉想看他的伤势。
似有所感,裴月臣睁开眼睛,看向祁楚枫,面上浮出一抹极淡的微笑:“……楚枫。”
祁楚枫压制着声音,像是怕伤了他:“月臣,我看看伤口。”
“小伤而已,不用担心。”他虚弱道,伸手轻按住她的手。
“我知道,让我看看,伤在哪里?”
祁楚枫声音轻柔,目光却很坚定。
情知自己是倔不过她的,裴月臣用目光示意了自己的左肩。祁楚枫解开他衣袍,露出左肩,看见肩胛骨处以一黑点为中心,周遭肌肤都已呈紫黑状,触目惊心……
她神色不变,轻轻掩上他的衣袍,轻描淡写朝他道:“确实是小伤,等下老邢来了让他帮你启针,再上点药就没事了。”
听见这话,屋内的那名白须大夫急忙开口道:“他的这个毒难解得很……”
话未说完,邓黎月便冲他连连摆手,白须大夫不理会,仍旧道:“我说的是实话,这是要人命的毒,不容小觑,老夫……”
说到此处,祁楚枫转过头来,直直看向他,目光冷冽,威仪天生,虽未开口说一字,白须大夫已经本能地停了口。
“朱大夫您也累了,请出来歇息,我把诊金给您。”孙校尉心中暗叫这迂腐老头太不懂事。
朱大夫摇头叹气,依言朝外行去,口中却道:“老夫无用,没有脸面收诊金。”
祁楚枫方复转回头,看着裴月臣,沉声道:“不过是个赤脚大夫,你莫听他胡诌,等老邢来了就好了。”
裴月臣微微一笑:“我知道。”
两人这一番话皆是言不由衷,又皆是为了安慰对方。
“你先歇一会儿,我须得去部署抓捕之事。”祁楚枫道。
裴月臣道:“他们的暗器上和兵刃上都淬了毒,一定要多加小心。”
“我知道,你放心。”
见他面上甚是苍白,祁楚枫忍不住又替他掖了掖衣袍,这才起身朝邓黎月有礼道:“李夫人,借一步说话。”
邓黎月点头,随她出来。
“好好看护,若有情况就唤我。”祁楚枫吩咐兵士。兵士领命,进房中守着受伤的裴月臣。
似生怕谈话声打扰到裴月臣的休息,祁楚枫绕到前院,才站定身形,复转过身来,此时面上已全无方才的从容,焦灼之情显而易见:“请夫人将遇袭的经过说一遍,尤其关于凶犯的细节,越详细越好。”
其实方才已对孙校尉说过一遍,但邓黎月仍是依言将整个经过又说了一遍,最后诚恳道:“……月臣哥哥是为了救我才会受伤,此事我难辞其咎。若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请将军莫要与我见外,尽管吩咐就是。”
月臣豁出自己的性命也要保她平安,祁楚枫心中一阵酸楚,面上强制冷静,问道:“据我所知,此番是夫人到北境的第二次,可曾与人结仇?”
邓黎月眉头微颦,思量片刻:“将军也知我是生意人,向来只求和气生财,不愿与人结缘。即便可能存在同行倾轧,可我如今在北境也只是卖些零碎,货品数量也少,远远不至于到得罪人的地步。”
事实上,祁楚枫也是这样想:东魉人就是直接奔着月臣来的,而朝邓黎月下手是因为他们知晓邓黎月是月臣的软肋,很清楚月臣会不顾一切保护她。但是他们是怎么知晓的?
电光火石间,祁楚枫的脑子掠过一幕幕画面……
荒原之上,裴月臣与邓黎月同骑。
丹狄王帐内,裴月臣陪着邓黎月去看草药。
夜晚篝火旁,裴月臣给邓黎月端去汤饭。
……
最后,是荒原上那个一闪而过的人影!
她猛然明白了一些什么,或许是从她一进荒原,或许是在经过丹狄王帐的时候,青木哉就已经盯上了她。他一直想要寻机下手,始终没有找到机会,但他看出了一件事——手无缚鸡之力的邓黎月对裴月臣很重要,又因为邓黎月在收购药材,所以他提前设下了圈套。即便今日月臣没有陪着邓黎月回客栈,他们也会将邓黎月掠为人质,以此来威胁月臣。
东魉人睚眦必报,此番月臣与老车剿灭他们老巢,青木哉定然对他们恨之入骨,时时伺机报复。
是她的错,她太疏忽大意了!
“将军!”邓黎月轻呼出声,慌张地看着她。
祁楚枫不解其意:“怎么了?”
“你……出血了。”邓黎月指着她的嘴唇道。
祁楚枫用手背一抹,嘴唇上传来痛楚,手背上一抹血迹,竟是自己方才想得入神,牙齿把嘴唇咬破了也未察觉。她不在意地用衣袖擦去,然后对邓黎月道:“李夫人,凶犯尚未抓获,你暂时不能回客栈。若夫人不介意的话,我派人护送你到将军府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