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长舌鬼差哗哗哗翻着他的生死簿。
“找到了,钟秀秀,北钟楼镇人,是我属地上的亡魂,阳寿……八十六……”
他说道这里的时候,迟疑片刻,女鬼看起来还没成年。
人死不能复生。
就算阳寿未尽,死了就是死了。
可这是横死的。
林怀真问:“几位,你们愿意谁地界上多几个这样的鬼?”
长舌鬼差问:“你要伸冤?”
“我没什么冤枉,我就要一片天朗日清,看见着一桌案的金元宝了吗?都是见面礼,哪个要能帮我,我就再加十倍之数的谢礼!”
几只穷惯了,没出息的鬼差,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十倍,嘿嘿。”戴着面具的那个鬼笑两声:“劝你直接给,不然我们就把你的名字从生死簿上划掉!”
女鬼担忧发看向林怀真。
没有金刚钻,林怀真怎么敢揽下这份瓷器活儿。
他正威胁着,其余几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集体开始翻找生死簿。
现在他们在清河县县府。
那他们手上的生死簿中,就该有正站在清河县厚土之上的,林怀真的名字。
任由他们翻着,牛头鬼差只冷冷哼笑:“你们你能找到,我叫你们大爷,上次我交上去的司机鬼就是林真人帮我降服的,你们以为咱们这点道行,能掌控林真人?要点脸吧。”
第一个不要脸的是长舌鬼差。
“林真人!你这就太客气了,我九倍就能干!”长舌鬼差第一个开口,连称呼都直接变了。
牛头挺着他圆滚滚的肚子,圆溜溜的牛眼睛里的是对金钱的狂热:“林真人,我们俩可是旧相识,我厚着脸皮求您,算我一份。”
“牛头,你没听说过那句衣不如新啊!林真人,他们都是光棍汉子,我还有老婆孩子要养啊!”哭丧棒鬼差咧着嘴的笑。
“你这大嘴这么恐怖,尊夫人审美,别具一格啊。”林怀真一见哭丧鬼就觉得戳中笑点,对林怀真的取笑,他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这哪是取笑,这是金主给的机会的信号。
“林真人有所不知,我着长相在凡间叫恐怖,但按我们阴间的审美,就叫威武。”
不凶不恶的,不能镇住鬼怪。
“林真人,你先说说,你的吩咐。”牛头鬼差自己知道他笨的厉害。
林怀真说:“事情简单,我一会儿写几个名字给你们,你们带着他们的生魂,去地府受一遭就是了。”
面具鬼差刚才还要划掉林怀真的名字,这会儿又开始献殷勤:“这个简单啊!我来办!我哪儿有你们阳间的时髦玩意儿,一个录影机,您说的那个受一遭,不能亲眼见到做可惜,我能给你录下来,是拔舌地狱,还是上刀山下下油锅,我都刻成光盘,发给你!”
牛头瞧不上他的打了一个响鼻子。
“林真人,古时候就伸张正义的包公阴曹斩鬼,但我们阴司最讲究因果报应,你要惩治的这几个人,前提得是无恶不赦的。”长舌鬼说道。
除了那个面具鬼,剩下七位,在大是大非和金钱之间,坚定的保持了节操。
林怀真只点了七位:“说起来路途还挺长,几位就通力合作吧。”
“好好好,问出名字,真人只管烧了来!”
“这个……”有鬼差指了指女鬼钟秀秀:“她是真人的家养兵马?”
林怀真说,“我带她见见晴天朗日,就将她超度了。”
“好说好说。”阴差一人裹挟着一份沉甸甸的金元宝,先行离去。
林怀真带着女鬼出门。
钱警官心里满是惭愧,保证人民生命财产安全,是他的工作,但就在他的眼皮子低下,发生了这种事情。
两天前,他就在夜巴黎做监视工作。
钟秀秀的验尸报告出来了,死亡时间就是两天前的夜里。
他的存在,什么都没能改变。
看见穿着一身白裙,娴静温柔的跟在林怀真身后的钟秀秀,钱警官的愧疚达到了顶峰。
以前他觉得那种遇到事儿哭哭啼啼的人,都是软骨头,可是现在是他的泪腺不听使唤。
钱警官对钟秀秀,包含着最忱挚的歉意。
钟秀秀作为鬼,本能的害怕钱警官,但是她并不讨厌钱警官。
林警官抹了一把脸,泪水擦掉了,可眼睛通红的,他对林怀真敬礼:“谢谢林姑娘了,锦旗已经在定制了,酬金我也在调度。”
钱警官不懂那些鬼神之说,只是看着钟秀秀现在的状态,明显比之前好很多。
林怀真却之不恭:“还有一事,案子你有头绪吗?”
钱警官的忧虑就写在他紧皱的眉头上:“夜巴黎肯定是要封了,王飞龙肯定要抓起来……但要是打算让王飞龙认罪伏法,困难重重。”
不等林怀真接着问,钱警官像是醉酒憋坏了,他咬牙切齿地说:“只是有一点,他表哥是泓达集团的老板,泓达集团有保/护伞,听说是省委那边的,具体是谁,我们也根本就不知道……要想惩治罪恶……难啊。但你放心,再难我也要把这案子办下去。”
作为警察,他的道德感,正义感,比普通人,都要强上好几分。
钟秀秀鼓足勇气,才小声说:“我知道,我知道那个护着王飞龙的是谁。”
林怀真莞尔一笑她对钟秀秀笑的时候,多了几分温柔。
“那可帮大忙了。”林怀真胸有成竹,稳操胜券的笑意,感染着钟秀秀,她一改腼腆的姿态,也跟着笑了起来。
能帮上林怀真的忙,钟秀秀忍不住嘴角的笑意。
就算钟秀秀什么也不知道,林怀真还有后手。
清凉上坛子里,还关着一百只能提供线索的厉鬼,他们不知道,还贪生怕死的西山鬼老,西山鬼老不知道,林怀真还能让一百只厉鬼,替她把整个省城翻过来,总能把人找出来。
冤有头债有主。
“我有一个办法。”林怀真淡淡说着,对钱警官而言,不亚于久旱逢甘霖,正好能解燃眉之急。
他十分想想听听,万一真的有用,他所遭遇的困境,不就迎刃而解了!
两人一鬼没说出个结果,宋毓群刚好回来,他手上多了一个蛇皮袋。
“你出来了。”宋毓群不好意思的舔了舔嘴唇。
他说:“你的钱包在我这里,我去买的这些书。”
宋毓群把蛇皮袋的拉开,把里面的高考试题练习册拿给林怀真看。
林怀真看了一眼,还不少:“很好,多读书才能有出息。”
以前他是傻子的时候,林怀真用长辈的口吻跟他说话,是对他负责,可现在宋毓群听着她的声音,耳朵尖儿发红,舌根发痒。
他是林怀真的附庸,却只想做有用的附庸。
“我还要去拘留所,有点事儿。”林怀真说。
“我陪你,”宋毓群紧忙说。
……
抵达拘留所时,林怀真带着女鬼进了审问室。
宋毓群借了一张桌子,一个人安静的在写卷子。
审问室里,林怀真第一次见到那位叫龙哥的男人。
王飞龙身上穿着皮衣,烫着卷发,脸上都是横肉,衬衣有点紧,把他层层叠叠的小肚子,暴露无遗。
“呦,来了个漂亮小妞儿。”他对林怀真吹着口哨,可转眼他就看见了钟秀秀,一张脸抽筋儿似的。
“鬼!有鬼!警察呢!快来一个警察!那个东西怕你们!”刚才还闲适的像是来度假的王飞龙,忽然嘴唇发紫。
他瞪着眼睛,几乎把眼球瞪出来。
他呼救,钱警官也进来了。
可女鬼似乎已经很警察和解,看着他们和平相处,王文龙不敢置信的摇摇头。
那些警察不会知道用法律手段动不了他,干脆直接让钟秀秀亲自动手?
他这么想,属实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他猛烈的摇着头:“你们不能这么做!不能!我要是出事儿了,你以为上面的人会放过你们!”
林怀真嘴角微微上挑:“你在说什么?你是哪根葱?你死了,上面的人分分钟能在安排一百个人,来顶替你的位置。”
“你……你他娘的放屁!”王飞龙自己都迟疑了。
钱警官一拍桌子:“你他娘的再敢对林姑娘说一个脏字,我保证你剩下的四十八小时,都在这个小屋子里呆着。”
“钱警官!咱们认识很久了,我知道你嫉恶如仇,你不会看着她对我动私刑的!”
看见钟秀秀的第一时间,他的心理防线就崩溃了,他见过西山鬼老操控厉鬼,能将活人撕个粉碎!
那些人都是他在清河县的敌手和对头。亲眼见着那些人哀嚎痛哭,却无力反抗的时,他无比快意。
可现在人为刀俎他为鱼肉,他不想,他不愿意!
钟秀秀对林怀真眨眨眼,林怀真点点头。
钟秀秀的魂体飘了过去。
“啊——”王飞龙想象到自己浑身是血的样子……
“我不吃你!”钟秀秀说。
“不……不吃我?”王飞龙颤抖着声音说。
钟秀秀问:“你就是小虫子,我要吃大老虎,你背后的那个人是谁!我去吃了他。”
“我背后的人……泓达集团的老总,周泓……”
“我要更后面的那个人!你说出他的名字,我去吃他的肉,喝他的血!你这种小虫子,碾死一只还会有一只出现,碾死一只还会有一只,你们不过是寄生在大老虎身上的跳蚤,根本捉不完,我要直接弄死大老虎!”
王飞龙的眼珠转着:“我说,我说……”
“李正德!就是他!”王飞龙说着,眼神闪烁了两下。
钟秀秀卡了一下壳儿。
林怀真安抚着她。
“就到这里吧。”钱警官说着,怕钟秀秀把戏演露馅,他带两人出审问室。
来到过道里,钟秀秀吐出一口气。
“真真……真真姐,我刚才表现的还好吧。”钟秀秀忐忑的看着林怀真,她想从林怀真这里得到几句夸奖。
林怀真当然让她如愿以偿:“很不错,已经把名字骗出来了,回去我给你烧香塔吃。”
钟秀秀蹦蹦跳跳两下,扭过头,咬着自己的下唇偷偷的笑。
钱警官看见这一幕,欣慰不少。
“那个王龙飞交代的名字是李正德,可钟秀秀私下跟我说的那个大老虎,名字叫做朱振东啊?那个王龙飞很狡猾,他的证词根本不值得信?”
“我一开始就没打算信,如果你是王飞龙,你说出的名字,一定会钟秀秀找麻烦,最容易从中得利的方法,不就是说出一个,你仇敌的名字吗?”
林怀真绕这么一圈,不止是想要阴间的正义,他也那些人,在阳间受到应有的惩罚。
钱警官恍然大悟,确实如此,他听见过一点风声,说李正德正在查朱振东呢,王飞龙是想借钟秀秀的手,除掉李正德。
没想到被林怀真早就打算将计就计了。
“我们要先回家了,后续的事情,明天一早你差不多就能看见答案了。”
钟秀秀跟了几步,鼓了好几次的劲儿,才敢开口。
“真真姐……”
林怀真对她勾勾手指:“别愣着了,你也跟我回家,我还要给你香塔吃呢。”
钟秀秀傻笑起来,一溜烟儿就跟了上来。
在审问室,几句话的功夫,宋毓群已经做完了一张卷子。
他刚才去买习题卷的是时候,听新华书店的老板说,明年教育改革,高考采用三加二的模式。
除了必修的语数外,理科生要考一门理综和历史、政治两门辅助科目。
宋毓群写着卷子,他觉得时间太拖延了。
等他读书,等他高考,等他读大学……时间太久了。
林怀真就像是一枚暗室里的明珠。
只有见到她,都会被她身上的光芒晃住眼睛,宋毓群厚颜,想把明珠据为己有。
那他总要拿出相应的筹码。
警局里忙忙碌碌的,有一名女警抱着一个捐款箱,“老钱,你就别捐了,最近你过的紧巴巴的,到时候嫂子在说你。”
宋毓群问:“这是捐什么钱的。”
“一个丢钱的小姑娘来报案,哭得太可怜了。”女警心疼地说。
宋毓群也好心捐了一百块。
离开时,宋毓群拿着他的卷子和净瓶,林怀真带着钟秀秀。
刚到警局大厅里,就见林姣姣在哭。
林姣姣是来报案的,她卖衣服的钱,在庙会上被人偷了。
陆沐舟还不愿意帮她找小偷,她气急败坏,跟陆沐舟吵了一架。
“警察叔叔,一定要帮我把钱找回来,那是我来年上大学的学费。”她吸了吸鼻子,哭的我见犹怜。
“小姑娘你别着急。”庙会上人太多了,警察逐一排查,花费巨大气力,也不一定能找到。
女警抱着捐款箱回来,“那个小姑娘的户籍我看了,是农村的,能上大学也不容易,我刚才转了一圈,给你捐了两千块,你先拿着。”
宋毓群走过去,先林姣姣一步拿到捐款箱,他说:“你们只收到一千九百快的捐款。”
警察薪资不高,加上养家糊口过日子太不容易,大家也都是从牙缝里省出来的的钱,饶是如此,那箱子里也就宋毓群捐了一张百元的大额钞票。
他不客气的把钱拿回去,然后装进了自己衣兜里。
林姣姣也不哭了,她指着宋毓群的鼻子说:“你那一百块钱!还不够打发叫花子的!你以为我稀罕你的!留着治你的傻子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