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路沉渊——七里上帛
时间:2022-03-22 07:03:24

  新皇一听,拔出手中的剑,一道亮光照映在他的三角眼上,那眼睛里射出激昂的光。
  司南和余晴在城楼上看着三人,拼命摇头。司南双目赤红,余晴泪流满面。
  新皇拔剑的刹那,司咏心中一突。她现在赌的,也只是皇帝会不会在众人面前维持皇家的尊严,遵守约定。
  新皇又将剑入了鞘,哈哈笑道:“别紧张,你们既然回来了,人会放的。”
  他见几人似乎松了口气,又慢吞吞地道:“你们三个已经是死囚。我呢,想留你们一个全尸,也好让天下人看看我初登帝位的仁心。今天赐下国师毒酒一杯,明天再赐四弟白绫一条,最后再赐苏将军匕首一把,如何?够不够仁义了?”
  不等众人回应,他继续道:“众将士兵听着,今天国师逃狱归来,喝下毒酒,当即放人!”
  司咏、圣凌风、苏蒲日三人纷纷骇然,说不出话来。如果说被押入监牢候审,他们还有翻牌的机会,毕竟那些子虚乌有的罪名是被强自安在他们头上。就算他们带回来的协约被毁,还有北越国皇帝手上的协约作证。
  如今,新皇竟如此迫不及待。
  司咏本不惧死,如今得到皇帝在士兵面前的亲口许诺,她已然安心,道:“死有何惧。拿酒来!”
  皇上拍了拍掌,道:“好!上酒!”
  圣凌风和苏蒲日不忍道:“司咏……”
  面对如此结局,二人无力改变,也不知该如何开口。难道劝司咏不要喝?不要救父母?
  此时,城门忽然大开,包围三人的士兵让道。
  皇帝身旁的内侍快步走近。他手上端的盘子,上面是一壶酒,一个杯子。他终于停在了面前,低头捧上。
  早有准备。
  司咏苦笑一声,毫不迟疑地拿起那杯酒,看一眼城墙上涕泗横流、惊恐交加的二老,泪水肆意流下,道:“爹,娘,孩儿不孝!只求来世还能做你们的孩儿。”
  城楼上的司南和余晴头早已摇得如同筛子,浑身颤抖不止,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团团的绳捆还有士兵的大力钳制。
  司咏看着城楼上的皇帝,道:“死之前,我还有一事不明,请皇上为我解惑!”
  皇上眼中闪烁着快意的光芒,道:“赶紧说!”
  司咏道:“除了那日当街踢马,我不曾得罪皇上吧?”
  皇上嗤笑一声,道:“那我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自从有你的出现,父皇左看我不顺眼,又夸一句国师,更别说百姓了,就连一向不受父皇看中的四弟,他的光芒也跃到我的头上。我的父皇,一心为国,他将希望都放在你的身上,完全没有想过我会做什么?他恐怕到死都没有想到,这个一心为国的国师,最后带了一纸屈辱的协约回国。而这个国家,还是为我所拯救。”
  这话真假掺半,但司咏已经全明白了。她猜对了,果真是她木秀于林,新皇的嫉妒心吞没了一切。
  司咏仰头大笑一声,语气凄凉却坚毅:“纸包不住火,总有一天,百姓会知道全部的真相!”
  皇上脸色一变,抽出剑来在余晴手臂上划了一刀。
  不轻不重,却有鲜血溢出。
  余晴眉头紧皱,司南满眼担忧。
  皇上道:“你再多说一句,我就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了。”
  司咏急道:“我不再多言!”
  司咏心知,这位皇帝一定对协约有数,如今所为,正是怕她点破真相。
  圣凌风和苏蒲日看着城楼上的皇帝,头一回因为痛恨自己的无能而留下泪水,却不知道能对司咏说什么。能说什么呢?他们二人也很快就要蒙冤入狱。
  司咏对二人道:“哥,跟着我,受苦了!”
  他这一声哥,是在叫苏蒲日,也是在叫圣凌风。在场的士兵不懂,但三人心中明白。
  苏蒲日擦了泪水,道:“司咏,别这么说。你助我完成边关宏志。我这一生,畅快过,风光过,怼过太后,骂过皇上,值了!”
  圣凌风视线模糊,看着司咏道:“从前我是四皇子时,每一天都在虚晃地度过,后来和你们一起去了边关保家卫国,才知道真正的兄弟和朋友是什么,才知道人生的意义所在。司咏,我感谢你!”
  凉风袭来,司咏额前发丝被吹乱。
  她迎风而笑,道:“好!我的好大哥!”
  接着,她再留恋地看了一眼满眼痛苦的父母,道:“爹娘,孩儿的一生,也无悔!孩儿只愿你们好好活着!”
  话音刚落,手中的一杯酒,一仰而尽。
  圣凌风和苏蒲日流下热泪,齐声喊道:“司咏~!”
  杯子被狠力摔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司咏忽觉无力,踉跄几步。胸口传来一阵恶心,她唇边流下鲜血。
  圣凌风和苏蒲日扶住她。
  内侍高喊道:“皇上,国师已饮下毒酒!”
  皇帝兴奋地哈哈大笑,下令道:“将四皇子和苏将军拿下,押入监狱!”
  士兵的刀锋原就将三人团团围困住,如何妄动?
  此时,圣凌风和苏蒲日被士兵以绳子团团捆绑,口中被塞上布团,手脚被套上了手铐脚铐,再无所作为。
  无力回天。
  认命,不过如此。
  然而,司咏却盯着城楼上的皇帝,看着自己的父母依然被捆绑,心中焦虑不安,朝城楼虚弱道:“皇上……”
  皇帝打断道:“三个罪人已伏诛!放人!”
  司咏终于看到士兵松开了对父母的钳制。
  正要解开绳索时,只听城楼上传来一声尖锐大喝:“慢着!”
  这是一个女声,语气又急又凌厉。
  两名士兵解绳的手顿住,跪下行礼道:“参见太后!”
  “免礼。”
  只见城楼上,一位一身华服的女子出现了。
  “母后,您怎么来了?”皇上微微倾身,恭敬道。
  司咏心道:糟了!
  果然,太后细细端凝了眼前的人,缓缓开口道:“此人乃前朝太子殿下,当年诈死出逃,此为大罪!”
  皇上脸色一变,道:“无论如何,我金口已开……”
  太后打断道:“皇儿,你答应的是放了他们,三个罪人的命来换这二人一命。刚才,你已经放了他们。现在,本宫以前朝太子殿下的罪名重新逮捕他!”
  皇帝一愣。
  司南和余晴闭上了眼睛,似乎早已预料如此结果。
  圣凌风和苏蒲日正在被押解的路上,此时早已停下脚步,满眼不敢置信。在士兵的钳制下,他们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
  此时,突变发生了。
  两道亮光在高空一闪而过,在夜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两把刀,齐齐刺穿了皇上和太后二人的心脏。
  用力之大,直穿越了二人的背部。
  “凭什么!你们的嫉妒和猜忌,要让我们来偿命!”
  一道鸷狠狼戾、竭斯底里的声音在空中响起。
  太后和皇后眼中满是骇然和不敢置信,胸口血流如注,口中喷出鲜血,缓缓倒了下去。
  空中的人掉了下来,无力地倒在地上。她仰面朝天,看着黑沉沉的夜色,阖上双眼。
  根本没有士兵防备已经饮下毒酒,奄奄一息的国师。是饮下毒酒的国师方才拔出两个士兵的刀一举斩杀了太后和皇帝,保护了自己的父母。
  众人愕然无比,惊慌失措。
  国师一举杀了太后和皇上?
  司南、余晴此时见女儿为救他们发出最后的致命一击,对眼前的突变感到震诧不已,伤痛万分,直欲随女儿而去。
  却同时想到了女儿的嘱咐,希望他们好好活着。他们无力地闭上眼睛。
  终于有一士兵反应过来,大喊道:“快杀了前朝太子!为太后皇上报仇!”
  城楼上,又是一阵慌乱。
  两个士兵举起手上的刀,正欲砍下。
  圣凌风和苏蒲日被团团束缚住,眼中惊恐,却没有半分挽救之力。
  “啊!”
  这声音却不是从司南和余晴口中发出。
  只见两个黑影掉下,鲜血飞溅。
  两个士兵竟从城楼上掉下,没有任何预兆。
  一个一身脏乱,头上缠满绷带的小孩忽然出现,飞快解开了二人身上的绳索,又将司南和余晴口中的布拿掉。
  这孩子手中拿了一把刀,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双幽深的眼睛。
  圣凌风和苏蒲日眼中泛起了惊涛骇浪。他们认出来了,这是那天他们出使北越国之日,遇到的那个被人欺负的孩子。
  国师出事,这个孩子竟然从国师营帐中逃了出来?还来到了京城,找到了这里,救下了司咏的父母。
  “将两个罪人押入监狱!剩下的人随我应敌!”一人下令道。
  接着,一片纷乱。
  司南余晴带着一个孩子下了城楼,上百将士群攻而上。
  司南武功自是高强,他将地上的女儿抱起来,一边护着身后的余晴。
  面对一群执刃刺来的士兵,却是远远不敌。
  然而,意外出现了。他身旁的孩子却似最南边的异族野人一般,身轻如燕,行走速度飞快,不怕死一般迎刃而上,灵活多变,手中的刀快狠准,飞快杀出一片重围。
  司南眼中尤见震撼。
  “是南边的异族野人!是野人!”
  “小心啊!”
  “去叫人!去叫人来帮忙!”
  “……”
  士兵杀不尽一般,司南为护余晴负伤多处。这孩子气力再大也不敌成百的士兵,渐渐力衰。
  从城门处远远看到,又有更多的士兵从城内纷涌而来。
  就在此时,四个黑衣刺客率领了成百上千的黑衣人出现在城楼下。
  两方对阵,一场嗜血的战斗展开。
  四个黑衣人趁乱将司南一行人护着离开。
  一行人上了两辆马车,马蹄声阵阵。
  远离京城,绝尘而去。
 
 
第147章 深山里有人烟
  第二日,下起了漂泊的大雨。
  这雨来势凶猛,伴着阵阵雷声,将城楼的遍地鲜血冲洗得干干净净。
  昨夜一场大乱,国师弑君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圣元。
  城楼下上千尸首都被直接扔去了乱葬岗。
  这群人,竟都是曾经扎根在难民营,后来京城中择了一地建造房屋的难民。此时,京城中的一片风水宝地建起了俨然有序的房屋,只剩下一些老弱幼小之人居住。
  三皇子即日登基为帝,下令举国通缉国师的父亲司南,也即前朝太子。
  同一日,前线传来消息。
  异族野人大破北越国,已占领北越国五个城池。
  就在人们以为北越国就要被灭之时,北越国国君使妙计退了异族野人,保下了北越剩下的山河。
  北越国国君重伤,退回了梧州城,举国休生养息。
  此时的异族野人,似乎对北越有所忌惮,不再强行入侵。却忽然行了一个令人瞠目骇然的行为。
  他们在北越国的五座城池上,成立了一个新的国家,名为弩骑国。立国后,他们调转过头,转为攻打圣元国。他们横过海关大桥,飞速占领了圣元国的沧州城。
  三国鼎立,圣元国举国上下一片恐慌。
  北越国君回到梧州城的第一件事,也是最后一件事。
  临死之际,他将当日国师签订的协约公布于世。加上在北越国做探子归来的胡鸠和李昂鼎力作证,真相终于大白,百姓懊悔不已。
  他们终于明白他们对国师究竟做了什么?对这位国师感到无比心疼和愧疚。原本有国师拿下的盟约,可以风调雨顺、一派祥和的两个国家。如今被先皇引狼入室,追悔莫及。
  弩骑国人个个残忍嗜血、丧心病狂、无恶不作。所到之处,血肉横飞,白骨露野,以泽量尸。
  他们终于感受到居住在南蛮之地的野人究竟是什么样子?为何弩骑国能一路大破北越?
  因为他们毫无人性,因为他们不怕死。
  他们的刀下,连老人和孩子也不放过。
  随着弩骑国的成立,过去好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引进野人的先皇成了百姓心中的罪人。
  四皇子圣凌风和车骑将军苏蒲日无罪开释。
  正值用人之际,二人被皇帝升官,顶了空缺的两位彪骑大将军,连同当初在北越国做探子的胡鸠和李昂,一齐被皇帝重用,齐心协力讨伐弩骑国。
  国师冤屈得伸,却已一命呜呼。
  百姓悔恨莫及,他们对这个由野人建立的弩骑国感到无比恐惧。
  直到两名新的彪骑大将军出征,应战弩骑国,血流成河的局面这才得到缓解。
  不知是谁带头,建了一座国师庙。他们还塑造了先皇跪地的铜像,作为引狼入室,使国师含冤的罪人,让他跪在国师的金像面前,永远地忏悔。
  百姓日日祈求伟大的国师可以保佑他们可以歼灭弩骑国。
  时已至夏末初秋。
  山林空寂,草木茂盛,阳光洒在了一处深山之地。
  一间齐整的茅草屋依山而起,屋前有一条潺潺流着的溪水。
  “爹,我今天又猎了一只兔子回来,晚上可以做烤兔子吃。”一名素衣女子迈进了茅草屋,她一手持弓,一手拎着一只血淋淋的兔子。
  这正是那日饮下毒酒的司咏,她如今已换回了女装。
  原来,那日新皇身边的内侍竟是北越国国主白桦安插进去的暗线,致命的毒药被掉了包。
  所以,司咏并没有死,由于父母被通缉。他们一家便来到这常人不敢上来的深山老林隐居。
  他们在茅草屋周围都设下了陷阱,野兽如果来犯,便成为了他们的盘中餐。
  当日救他们的沈眉、壁虎、大胖、石头也有自己的家人,在护送他们到了平安之地后就离开了。
  留下来的,却有那个脸上缠满绷带的孩子——火夕。
  偶尔,司咏也会下山买米,自然可以听到外界发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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