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路沉渊——七里上帛
时间:2022-03-22 07:03:24

  “怎么可能,有这么傻的侍女吗?傻巴巴地来跟着跳沉渊台。”
  “可能我们刚才只注意青帝抱着那凡人,没注意那仙侍悄悄地出去了?”
  “有可能……”
  “去找文书神君查一下仙侍名录,看最近有没有失踪的仙侍比较保险。”
  “也好。”
  “…… ”
  温华居。
  司咏被一路抱回了寝殿中宽大绵软的软塌上。
  她垂下眼帘,不敢看他。心中虚虚,实有所愧。
  青帝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司咏,脸色苍白,那三魂丢了七魄一般的惊慌失措渐渐褪去。然而,司咏并没有看到。
  许久无言。
  当司咏终于不安地抬起头来时,看到是他面上几分气怒交加。
  此时,他双手紧握,似乎不知究竟是该气还是该怒。
  青帝压下内心的惊慌和颤抖,语气冷静得让人骇然,道:“以后,不要靠近沉渊台。”
  司咏眉心一跳,他是在担心自己掉下去?不是发现了她假奉他的号令而生气?
  她原想着,那两个执刑的神兵必然将她奉令去参观沉渊台的消息告诉了青帝,这才被他知道了。他一向带头遵规守纪,她却拿他的一身清正来掩护。又或许是他得知了有异类跳下了沉渊台,这才一身怒气冲冲地过来。
  司咏不觉更愧疚了,轻声道:“你不问我别的吗?”
  青帝面色深不可测,道:“问你为什么救黑玫瑰?”
  虽是反问,语气却无平无仄,透着几许淡淡的低沉。
  司咏心中一惊,这是六界之主,他果然都知道。
  司咏瞠目结舌,道:“你……你怎么会知道?”
  青帝倾身,将她额前被疾风吹乱的发丝撩到耳后。冰冷的手微微触碰到司咏的面颊,似触电一般,司咏感到一阵脸红,不紧低下头去。
  青帝发出一声低低的轻叹,道:“你救下两朵黑玫瑰,其中一位当今的妖皇,另一位是她的妹妹。她手中对抗天雷的剑,是黑玫瑰一族家传万万年的上古至宝,凤飞玉诀。”
  司咏如遭雷击,骇然在原地,语无伦次地解释道:“妖……妖皇?我……我不知道……”
  青帝轻轻握住她的手,安抚道:“她跳入沉渊台,仅我能感应。此事仅我和姑母二人得知,不会外传。”
  意思是一定会保住她。
  司咏眼中溢出泪水,只觉自己闯了个大祸,几许脆弱,几分战兢,几分不确定道:“她答应了我,以后不会伤一人性命,不会祸害世人。”
  司咏浑身上下蜷缩成一团,止不住颤抖起来。无力、害怕、懊恼等种种情绪齐齐涌上心头。
  妖皇,那女子怎么会是妖皇?妖,是害人的吗?
  青帝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更靠近她,倾身揽住她的背,抱她入怀,另一手轻轻拍着她的背,一下一下,语气里是掩不住的心疼,缓声道:“姑母执拗,黑玫瑰一族,从未作恶,原不该绝。今日我更担心的,是你。”
  从未作恶?司咏捕捉到关键词,又感受到他怀中的宽阔和温和。在他淡雅棉和之声的安抚之下,她渐渐平息情绪。
  殿内正燃着袅袅檀香,静谧之气蔓延开来。
  司咏吸了吸鼻子,无声的感动自心底里发出。她自他怀中抬起头来,郑重地道:“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
  青帝伸出手,轻怜地为她拭去脸上挂着的泪珠,轻声道:“好。”
  正当此时,门外传来一道急促的脚步声。
  “藏珠神君请留步,青帝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内!”
  只听流云高声道。
  “凡人司咏,你给我出来!”
  藏珠的声音怒不可遏,盛气凌人。她没有违逆青帝的命令,却对着司咏发出号令。
  青帝站起身来,对司咏道:“别怕,姑母知我心意。”
  司咏从塌上下来,定定道:“我闯的祸,我自当承受。”
  说着,她毅然上前打开了门扉。
  眼前的藏珠神君是一副瞋目切齿、怒发冲冠、七窍生烟之态,直恨不得将司咏一口咬碎吞下。
  身后的青帝眉头轻蹙,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第154章 祸世花火中灭
  此时已是傍晚,院外的天空中有漫天的彩霞,染红了温华居顶上的一片天。连同睚眦欲裂的藏珠神君,身上也被洒落了一缕一缕的灿红。
  温华居只有一个小小的院子,门外有两个神兵正在镇守。
  院子里,藏珠神君一身凛然,手中紧紧抓着一条黑色的长鞭,此时骨节隐隐泛青。
  青帝见状,闪身护在了司咏面前,如同母鸡护小鸡一般,毅然决然。
  流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感到事情很严重。只听青帝道:“流云,你出去。”
  流云行礼道:“是。”
  她一步三回头地走出去,看着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的司咏,心中坐立不安。
  流云刚踏出温华居,青帝旋即长袖朝空一挥。整个温华居被一层薄薄的淡蓝色光芒笼罩,外面再听不到里面的任何动静。
  藏珠一挥手中的鞭子,咬牙切齿道:“玉儿,你让开。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接受了她!她竟如此不知好歹,刚一来就坏我大事!”
  青帝皱眉道:“姑母,黑玫瑰一族无错。”
  藏珠气得倒吸一口气,道:“当年的上古界曾被黑玫瑰一族搅得天翻地覆。难道这个理由,你还要我和你说吗?”
  青帝冷静道:“自上古界殒灭。这数万年以来,黑玫瑰并未行任何作恶之事。”
  藏珠气得胸口一阵起起伏伏,道:“黑玫瑰现在没有行动,不代表以后不行动。如果不斩草除根,今后定当祸世!”
  青帝当即回道:“这是姑母的一己之见。”
  藏珠眼睛睁大,气得浑身颤抖,不敢置信地道:“玉儿,你以前虽会质疑我的话,却从不曾如此与我针锋相对。如今,为了这凡人女子,你先是瞒天过海,毁一身清誉,又如此顶撞姑母。你……”
  青帝打断道:“她今后会是我的妻子。”
  身后的司咏身躯一僵,眼圈微微红了。她怎么一来就闯了如此大祸,将他陷入如此两难的境地。
  藏珠一身的怒火蒸腾而上,看到青帝坚决的样子,终是闭了闭眼,强自稳住情绪,道:“如果她好好的不惹事生非也就罢了。如今她竟犯下如此大错,我已看在你的面子上,没有在第一时间告知整个天界。否则,私放邪祟,这条罪名落在她头上,定要处以针决分形之刑。就算如此,也难消众神心头之怒。”
  青帝毫不犹豫道:“那便由我来代为受过。”
  藏珠气结,嘴巴微张,倒退了两步,一脸不敢置信,终道:“即便如此,你以为天界还能容下她吗?”
  青帝眉目一凛,正欲说话。
  司咏已调整好了情绪,从青帝身后站出来,镇定地开口道:“私放邪祟?敢问藏珠神君,何谓邪祟?如果我没有记错,凡间辞海上将之释义为‘作祟害人的鬼怪’。据我所知,黑玫瑰并未害人。”
  藏珠气极反笑,道:“怎么,你要像教训问琴天师一样教训我吗?你还没有这个资格!你给我记住了!这是在天界,正邪不两立!一切有定论,正就是神仙,邪就是妖魔!”
  说着,她手中的鞭子高高扬起,却被青帝伸手抓住了。
  青帝眸中是深深的冰寒,冷冷道:“司咏放的是修仙者,邪祟不过是那修仙者藏在修中奄奄一息的黑玫瑰。司咏毫不知情!”
  司咏一愣,难道藏珠咎责的只是那朵中了匕首,危在旦夕的黑玫瑰?她难道还不知道,被她放下沉渊台,救走黑玫瑰的是堂堂妖皇?
  就在二人对峙之时,司咏兀自往外走。
  藏珠一愣,青帝飞身拦住她。
  司咏静静地看着他,坚定道:“我的罪,我自己来受,我去刑狱司敲报案鼓,究竟该如何定罪,不是藏珠神君一个人说了算的。”
  藏珠眼中出现几分意外之色,口中嘲讽道:“你出去,只怕刚开口就被诸天仙神口诛笔伐。首当其冲的就是追杀黑玫瑰一族五百年的炀剑神将。”
  青帝的手亦像个铁箍似的将她定住,眉心是显而易见的痛苦和不安之色,道:“别出去。”
  司咏勉力凝了凝神,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藏珠冷然道:“青帝,今日她受我十条鞭刑,这事就这么了了,也让她长个教训。否则,我定将她私放邪祟之事公之于众。”
  司咏苦笑一声,伸出手来,拍了拍青帝的肩膀,道:“藏珠神君,已经对我很照拂了。”
  青帝眼中一片苦痛之色,却也知道藏珠的性子,这已是她最大的让步了。他松开了钳住司咏的手,看着一旁怒火中烧的藏珠道:“姑母,请手下留情。”
  说着,他转身走向了温华居的大门,背对了二人。
  司咏站在原地,藏珠已挥鞭而下。
  鞭子落在司咏的左肩上,衣服撕开了一道裂缝,血迹当即渗透出来,被鞭打之处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切肤之痛。
  第二鞭,第三鞭……
  司咏被一下一下的鞭打,头目晕眩,嘴角流下鲜血,脑中渐渐一片空白。
  “禀青帝,炀剑神将已将最后一朵黑玫瑰伏诛!!”
  藏珠的第十鞭顿在了空中。
  司咏脑子的最后一丝神智还在。
  什么,沈兮带她妹妹回来了?
  青帝此时已飞身过来将她拦腰抱起。
  司咏被人触碰到伤口,只感到一阵痛彻心扉传来,大脑突地完全白茫茫一片,终是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清晨,晨曦的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
  司咏发现自己躺在温华居的寝殿之中,浑身上下没有那种火辣辣疼痛之感了,却依然疲虚无力,无法动弹。
  流云依然坐在前方的凳子上撑着手打瞌睡,如同她刚来天界一般。
  只不过,现在流云的眼睛却是半眯着,似乎在强撑着不睡过去。
  此时,见司咏正偏过了头。
  流云一个激灵,似被冷水浇醒了,忙上前去问道:“司姑娘,你好些了吗?真没想到藏珠神君对你下手这么狠,她手上拿的灵器可是上古灵器拈花,十鞭子下去,至少也要伤筋动骨一百天。你究竟是怎么得罪了她啊?”
  司咏张口,发现口干舌燥,只发出一个虚弱的音:“水……”
  流云急急倒回去倒了一杯水,又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来,在她脑后垫了一个枕头,喂了喝下。
  流云道:“司姑娘,青帝昨日守了你大半个晚上,今晨才离开。他还让我将天界一万年才结一朵的冰山雪莲熬成了汁,一半给你服下,一半涂在伤口上。你感觉怎么样?还痛吗?”
  司咏一愣,青帝,哎。只觉欠了他太多,太多。
  司咏认真感受一番,只觉伤口的确没有赤辣辣的剧痛之感了,便道:“好多了。”
  流云阿弥陀佛地念了一通,道:“真是老天保佑,太好了!”
  司咏嘴角扯出一丝笑,这个流云,她自己也保留着一些凡人的习惯性说词。
  司咏对昏倒前的记忆尤为清晰,问道:“流云,最后发生什么了?黑玫瑰伏诛了?”
  流云这才滔滔不绝地道:“是啊,据说一个男子带黑玫瑰前来伏诛,那男子正是昨日炀剑神将到处搜查之人。昨天炀剑搜查了一整天,最后到傍晚才在温泉池找到了他。没想到那男子只是一个普通修仙之人,还只是治愈系的,没有任何武斗之力,居然胆敢来劫黑玫瑰。”
  司咏诧异道:“他真的带来了黑玫瑰吗?”
  流云道:“那还能有假吗?黑玫瑰一族怕火,只有火刑才能彻底将它们诛灭,昨天那一朵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处以火刑,现在已经灰飞烟灭了。”
  司咏道:“那个送黑玫瑰回来的男子呢?”
  流云道:“他自然是被推下了沉渊台啊。”
  司咏心道,怎么会这样?沈兮千辛万苦才救了自己的妹妹下凡去。如今,怎么会如此容易回来,还带了自己妹妹的原形,任由神仙处以针决分形。
  难道?难道是担心她受处罚?
  司咏一时间百味杂陈,对沈兮的感觉复杂难言。如果她真的是为了救她,那这个妖皇还算讲义气。
  只是,沈兮如果又带了自己的妹妹回来,那她岂不是也跟着白忙活一场了?
  司咏脑中灵光一闪,道:“你知不知道,怎样才能种出新的黑玫瑰?”
  流云眼现恐慌,道:“司姑娘,你可别吓我,好不容易才灭了黑玫瑰一族……”
  司咏道:“流云,你怎么对黑玫瑰有如此大的敌意,可曾亲眼见到黑玫瑰作恶?”
  流云自然而然地道:“传说中最邪最恐怖的花。我当然害怕。”
  司咏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这个六界,到底是怎样的六界?
  青帝一定知道被众神认定的那所谓的修仙男子就是妖皇沈兮,却只是任由其被推下了沉渊台,没有任何阻止,显然是有意放她一马。
  还有,为什么妖皇是黑玫瑰,却无法被众神看出真身?
  她晃晃头,算了,不想了,睡吧。
  这一日,她躺了整整一日。直到晚上,河神沥嫄带了酒来看她。
  “你怎么会得罪那个老妖婆呢?居然对你下手这么狠?据说她拿了拈花打了你十鞭啊。”沥嫄颇为打抱不平地道。
  “老妖婆?”司咏疑惑道。
  “我们整个天界,谁不在背后说她指手划脚的像个老妖婆呢,整日闲着没事,做什么都要插上一脚。偏偏她还不自知,今天竟还将你打成这样子,难道青帝不管吗?”河神道,
  “也没什么,就是一些小事。青帝给我用了天山雪莲,已经好很多了。”司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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