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渺还沉浸在海船和水战的思绪中,闻言一愣,“你干嘛这么问?”
“就随口问一句,需要原因吗?”
嬿婉挽着阿渺的左臂,“虎子哥最近总向我打听白瑜的事,我瞧着他目的不纯。”睨了眼阿渺,似叹似怨地打趣道:“你说我们风闾城的男孩,怎么都喜欢你们南边的女孩啊?我哥是一个,虎子哥又是一个……”
阿渺望洋沉默。她跟嬿婉是实打实的手帕之交,两人凑到一块儿,总是有聊不完的话。可妙龄年华的少女情思缱绻,尤其嬿婉,十句话里有九句都跟情爱有关。然而现在的阿渺,最不想提的,就是这样的话题。
“你想多了吧?呼延将军现在跟白瑜共事,又是她的属下,打听她的喜恶再正常不过了,而且现在战局这么紧张,大家心思都在正事上……”
“战局有什么紧张的?我听娄将军说了,五殿下这次布局缜密,里应外合,拿下建业是必然之事!”
嬿婉提到萧劭,不觉抿起了嘴角,仿佛自己也骄傲了起来,“再说,你别总以为我是瞎说。俗话讲得好,术业有专攻,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和适合做的事。比如白瑜,她就喜欢打打杀杀的、想当女将军,而且做得也确实不错。而我呢,我就喜欢研究谈情说爱的事,并且精于此道,将来还能给朝廷出谋划策,帮忙制定政策鼓励民间婚嫁,让官府出资下聘配对,促进生育和人口增长,也算是利国利民的大本事好吧?”
阿渺听得不可置信,扭头盯着嬿婉,“你说真的?”
嬿婉自己绷不住了,“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好啦,我瞎说的!我自己都没嫁出去,哪儿有工夫替别人操心?”
她转身倚到栏上,羽扇掩着嘴角,惆怅叹息:“说起来,咱俩马上就满十六了……我娘前两天又让人送信来,说要给我在风闾城议亲,真是烦死了。”
阿渺转过身跟嬿婉并肩而靠,想了想,问道:“你跟我五哥,现在怎么样了?”
当初南下时,阿渺曾给嬿婉出过主意,让她替代令露、帮萧劭管理一些内廷的事务,后来嬿婉也确实很积极地去尝试了。
只是,管理内务并不像嬿婉最初以为的那样简单,涉及到的各种人事关系搞得她头疼无比,外加还有个实权旁落、终日在居所醉酒闹事的萧喜,很快就令得嬿婉偃旗息鼓,趁着萧劭从海路南下,也就跟了过来。
“我不知道。”
嬿婉揪着扇坠上的一截璎珞,把脱落的丝线扔进海风之中,“就像你说的,他总是特别忙,很难见上一面。就算见到了,感觉……他就是客客气气的,跟从前没什么分别……”
本来觉得自己上次在中军帐里那么一闹,萧劭多多少少也该觉察到她的心意,可他的反应,完全就不是她设想的那样……
“我觉得,他其实就是不怎么喜欢我吧?一个男人若是真心喜欢你,定是巴不得时时刻刻都能见到你,做什么事都想着你,再忙也是能挤出时间来的……”
嬿婉低头扯着丝线,“以前我心气儿高,觉得风闾城里那些小姐妹交往的情郎都特别不入眼,整天就只知道围着姑娘鞍前马后、大男人家的陪女孩子在市集上乱转悠……可现在想想,倒是挺羡慕的。”
阿渺沉默了会儿,思维有些泛空。
“那你,是打算要放弃了吗?”
嬿婉摇头。
“才不呢!”
她把手里最后一撮丝线扔进风里,扬起头来,“他不怎么喜欢我,但也没喜欢别人啊,听说凉州的周孝义想把女儿嫁给他,他不最后也没答应吗?可能他就像你说的那样,对情情爱爱的事不感兴趣罢了……反正他也不撵我走,偶尔还能跟我说说话,只要能看见他,我心里就很欢喜,能让自己觉得欢喜的事,我为何要放弃?”
阿渺问:“现在觉得欢喜,可日子长了,觉得后悔怎么办?”
“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我目光短浅,就只顾得眼下的欢喜!”
嬿婉侧过头,冲阿渺眨了下眼,眉眼弯弯的神情、神似安思远咧嘴而笑的模样。
阿渺禁不住就也笑了,挽着嬿婉,倚头叹道:“唉,要是人人都能像你这般洒脱就好了……”
“你想洒脱还不容易?有你五哥给你撑腰,天底下有什么事能拘着你?”
嬿婉拿羽扇盖到两人头上,笑语道:“等咱们打下了建业,你就把城里所有的俊俏公子都捉来,一个个地挑选,保准能找到合心意的!我现在也算是看明白了,你跟我哥确实也不怎么合适,两人都太热血了,关键他人又不精明,没事瞎撺掇两句、你就得干坏事!所以说,你还是得找南边的读书郎,聪明有见识,才能辅佐你一直走正途!”
“什么呀!”
阿渺抢了扇子,作势要敲嬿婉的脑门,“你才总干坏事!”
一笑一躲间,甲板上回荡起少女嬉闹的清脆笑声。
对面的战船起了锚,晃悠悠地驶开了去,露出大片湛蓝的水域。
阿渺臂伤未愈,跟嬿婉闹了会儿便有些气促,扶栏望向视野里渐渐开阔起来的海平面,大口地呼吸着海风。
水天相接的遥远之处,一抹淡淡的天青之蓝,温润净透,似幻似雾。
阿渺凝望着那一抹淡淡的色泽,默然沉静了下来。
嬿婉倚了过来,眼色探究,“你怎么了?”
“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