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隙漫不经心地拆下透明吸管,撕开塑封,然后不抬手反而伸着下巴去够插好的吸管,眼神一直没离开过窗外的那一小片天。
她的眼皮薄透,在尾处轻轻勾出浅淡的褶,像沾了水,又像蒙了雾。
景陆沉从走廊上路过,都忍不住顺着她的眼神去看一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天色,能让她那样在意。
抬头却也只见到紫黑色的天,灰黑色的云,与日光灯管一般亮度的月亮,没有星星。
还不如她眼尾的那一抹像水又像雾的入神好看。
他又想起竹檐馆外那晚的天。
这才知道,原来夜晚也分阴天晴天。
海边旅游城市的淡季,像退潮后的沙滩,足够做有心人的世外桃源了。人潮散尽,但街头巷尾的小店小摊都还在,他们逛了一整晚。
回到酒店房间,虞隙又招呼景陆沉去浴缸里放满热水,自己转身跑去吧台里摸索。
景陆沉以为她要泡澡,安全起见没敢把水温调太高。
虞隙一手拎着瓶红酒,一手夹着两只高脚玻璃杯进浴室,踮起一只脚尖伸进浴缸试水温。
闪着偏光的贝母片小心翼翼地轻触水面,然后在感知到水温的一瞬间,失望至极地捅进去。
虞隙在浴缸边沿一屁股坐下,“什么呀,不是跟你说了要热水嘛。”
“水太热容易昏倒,不安全。”景陆沉还在搅着池子里的水,让冷热融合。
他的袖子卷到手肘以上,筋骨和血管在水下飘摇,力量感不再。
“谁说我要泡澡了,你不知道吗,散完步回来用热水泡脚最舒服了。”
虞隙挑好位子坐定了,开始拧红酒塞。
“还好热水还可以再加,你快去把手擦干过来一起泡啊。”
景陆沉蹲在水池边愣了两秒,最终还是被她的理所当然感染。
不知道是不是该说虞隙总对家具又独特的理解,反正光凭景陆沉自己的想象力,是想不住蹲在茶几前吃饭,和坐在浴缸边沿泡脚这样的主意来。
等他也有样学样地在身旁坐好,虞隙递给他一只酒杯,按自己的节奏碰杯,然后按自己的节奏仰头抿一口。
虞隙问景陆沉:“你......真的没翘课?我大学时候就常翘课,才能有你这么闲的。”
“真没有,”景陆沉犹豫得很简短,很快,他就回答说:“只是有场球赛还没答应去参加。”
“为什么没答应?”
“不一定有时间。”
虞隙明白了,他们还没定返程的机票。
“几号啊?”她问。
“二号,”景陆沉说,“怎么,你要来看我打球吗?”声音压得低低的,像是要把某种不言而喻的期待藏起来。
三月二号,正好是虞隙生日的前一天。
虞隙没有立马回答,而是先捏着玻璃杯脚又抿了一口,才倨傲地开了口:
“你打球厉害吗?我看不懂这个,要是为了看你跑过去,然后你又不怎么摸得着球,那我会无聊死了。”
水的确不够热,小腿搅动着作乱水面也不会冒出热气,只有一圈圈一层层的波纹,会发出湿漉漉的抗议。
最后也没回答厉不厉害,毕竟这种问题也不是靠嘴说能回答得了的,只有身体力行地展现出来,才能叫提问质疑者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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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趟来,真正踩沙踏浪的时间少之又少。
等海边的天彻底晴起来,他们已经要走了。
景陆沉依旧负责管所有行李,虞隙的随身物品就只有离开前的最后一只圆滚滚的椰青。
落了地是个好天气,虞隙叫景陆沉自己先回去休息,说是为了明天的比赛养精蓄锐,等着她去欣赏。
“那你呢?”
景陆沉没动,对她的单独行动,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虞隙摘下墨镜补着防晒,不紧不慢地说:“我去一趟公司,看看这几天他们忙出来什么名堂没有。”
那股莫名的预感愈发强烈。
景陆沉没说什么,先送虞隙上了计程车,然后自己再另外打车去她公寓放行李。
虞隙到了公司从电梯出来,发现外面项目组的座位都三三两两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