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足侑士露出一个有些复杂的笑容：“雪枝，好久不见。”
“我是来和你道别的。”他这样说。
雪枝惊讶地看着他：“你要走了吗？”
她想起之前雅臣和她说过，忍足侑士实习期满，计划回去继承家业的事。
想到这里，雪枝问他：“是要回关西了吗？”
忍足侑士惊讶于她的敏锐，愣了几秒才笑着点头：“你猜到了啊。”
短暂地笑容渐渐收敛起来，他的心情似乎也不再轻松。
“嗯，我要回关西了。下次见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忍足侑士看着雪枝，似乎想将她的身影印在心底。
雪枝微笑着说：“想见就可以见到，现在的交通很发达嘛。”
话是这么说，但是其实他们心里都明白，很难再见面了。
他们有不同的交友圈，关东和关西的社会圈重叠的也少，不管是正式场合还是私下见面，可能性都很小。
他们将逐渐断开联系，偶尔节日的时候通过手机互相问候，聊聊彼此的近况，但也仅此而已了。
离别还没有到来，离别的愁绪却已经弥漫开来，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中，压在两个人的心头。
气氛一时有些沉重。
“嘛，我或许也会多接一些往来关东关西的工作，到时候让小景请客，你也要来啊。”
忍足侑士笑着说。
雪枝觉得他的这个笑容中，包含着许多她读不懂的情绪。
她没有时间深思，于是也笑着说：“一定。”
忍足侑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有些仓促地低下头。
有那么一瞬间，雪枝以为他红了眼眶。但他的声音依然充满磁性，和之前没有什么不同。
他说：“不过也可能会很忙呢。万一抽不出时间来东京，雪枝你也不能怪我哦。”
雪枝郑重地说：“不会的。”
忍足侑士似乎笑了笑，他垂着眼眸看手里的杯子，那么专注。
沉默许久，他说：“我总是不够执著。”
“这次也不例外。”
雪枝没能反应过来，下意识问：“什么？”
忍足侑士却说：“没什么。那我就先走了。”
他说着起身朝她笑了笑。
雪枝也连忙站起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站起来，所以有些局促。
嘴巴开开合合，最后她只是道：“侑士，再见。”
“啊，再见。”他说。
第51章 雪泥鸿爪
51.
离别每时每刻发生在地球上的每一个角落。
雪枝即将面对的和忍足侑士的离别，也不过是她漫长人生中的其中一次。
热闹的晚宴仍在继续。
赤司征十郎身边的人渐渐散去，繁忙的交际终于结束。
虽然极有可能只是暂时的，但他还是在今天的晚宴上，第一次感受到闲适二字。
他松了松脖子上的领带，目光扫视全场，在人群中寻找雪枝的身影。
宴会厅的中央自然找不到她，赤司征十郎很明白这一点，只是略微扫了扫就确定了这一点。
他的关注点主要放在那些偏僻的角落。
阳台有窗帘的遮挡，看不真切，赤司征十郎暂时将它们放在最后，看向其他地方。
直到第二遍的时候，她才在宴会厅的一个角落找到雪枝的身影。
从赤司征十郎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雪枝的一部分裙摆，却能明显从她的动作中感觉到她的紧张与不适。
在那个角落的外面，几个青年聚在那里，有说有笑的。
或许是角度原因，他们似乎没有注意到，还有一个人被他们堵在角落。
虽然知道有点不应该，但是赤司征十郎还是无奈的笑了起来。
雪枝还是这样，不擅长应付宴会这种场合，不喜欢面对陌生人，一点都没变。
她宁愿躲起来也不愿意走出来和他们打个照面然后离开。
她不愿意面对那些陌生人，哪怕几秒钟。就像一只小蜗牛，遇到危险就缩进壳子里。
笑归笑，赤司征十郎还是很迅速地行动起来——他当然不会放着雪枝处于难以应对的困境却不去管她。
赤司征十郎走过去的时候，那几个站在那里说话的青年中，有两个人看到了他。
那两个人连忙闭上嘴巴停止话头。他们看到赤司征十郎的那一刻表现得紧张，还拉了拉他们的伙伴，想要示意小伙伴不要再说下去了。
但是那个背对着赤司征十郎的青年正说在兴头上，完全没有接收到他朋友的动作中想要传达给他们的信息。
赤司征十郎这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的那两个人表情那么紧张。
因为他们正在谈论和他，和赤司家有关的话题。
背对着赤司征十郎的青年的声音不算大，声调却有些激昂：“据我所知，赤司家确实有联姻的打算。而且不联姻不行啊，虽然我也承认赤司征十郎很厉害，但是想要坐稳从他爸那里接手的位置，背后没有一个绝对支持他的势力也是不行的。”
“等着瞧吧，估计要不了几天就会宣布。我觉得有可能是铃木家，他们家两个女儿都没有……”
“嗷——你干嘛踩我——”
正在侃侃而谈的青年被伙伴用物理手段打断。
在小伙伴们超级明显的眼神示意中，那人终于回头，几乎是瞬间就变了脸色。
刚才毫不收敛谈论的人就出现在他眼前。明明赤司征十郎还是那副惯常的温和模样，却让他一瞬间起了一层冷汗。
“赤司……赤司征十郎……”他的声音有些哆嗦。
“广元家的三公子，对吧？”赤司征十郎声音温和有礼。
他的脸上是礼仪满分的微笑，但是在广元家的三公子，广元三郎的眼中，却是令他胆战心惊的皮笑肉不笑。
广元三郎听到赤司征十郎接着说：“赤司家会不会联姻，什么时候联姻，和谁联姻，都是赤司家的家事，就不劳您费心了。”
他从赤司征十郎身上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明明比他还小两岁，却已经有这般气势，这让他原本内心的那点不服气瞬间熄灭。
“妄自谈论您的家事。对不起！还请原谅。”广元三郎朝赤司征十郎深深鞠躬。
赤司征十郎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酒杯，没有说话。
送客的意思表现的很明显了。
面前的一群人很快作鸟兽散——广元三郎是被他的小伙伴们拉走的。
赤司征十郎看了一眼他们离开的方向，便没在关注，转身走向雪枝藏身的那个角落。
说是藏身也不准确。
这里是专供客人休息的地方，只是有些偏僻，不留神就容易忽略它的存在。
刚才广元三郎那几个人显然就忽略了这个休息角。
可怜雪枝只是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却被迫听了一堆和赤司征十郎相关的事情。
而现在，当事人赤司征十郎就出现在她的面前。
雪枝不得不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装作自己没有听过一样和对方打招呼：“征十郎你忙完了？”
赤司征十郎拒绝被她蒙混过关。
他笑着朝她举杯：“你就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
雪枝也举起酒杯，小小的抿了一口。
她觑了赤司征十郎一眼，试探道：“今天表现的很棒很帅气？”
赤司征十郎似笑非笑地看她装傻，然后毫不留情的点破：“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你刚才也听到了吧，关于赤司家联姻的事。”
雪枝终究还是逃不过，却仍然想挣扎一下。
她低下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当着你的面说这些是不是不太好？”
“背着我就可以说了吗？”赤司征十郎说了个冷笑话。
雪枝想起刚慌张逃开的那一群人，会心一笑。
赤司征十郎看着雪枝：“我允许你发表意见。”
雪枝：……
可是我并不想发表意见啊！
然而现实不允许她不想。
偷听到了不该听的话，哪怕是被迫偷听的，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如今被苦主找上门来，雪枝也只能绞尽脑汁开始思考。
她苦思冥想许久，终于找到了一个自认为不会出错的回答：“那……祝你幸福？”
赤司征十郎没想到她会憋出这样一句话来，搭配上她小心翼翼试探的表情，像极了偷偷将触角伸出壳的小蜗牛。
赤司征十郎：有被可爱到。
他差点没崩住表情笑出声来，当然，他还是忍住了，只是意味不明的看了雪枝一眼。
雪枝觉得他刚才的目光颇有些意味深长的感觉。
然后她听见赤司征十郎说：“如果联姻对象是朝日奈的话。”
雪枝听到熟悉的姓氏，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心中猛的一跳。
“他这是什么意思？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如果联姻对象是朝日奈，他会幸福？”
雪枝尽力忽略越来越快的心跳，打着哈哈说：“征十郎你不要开玩笑了。我们家可没有适合和你联姻的人呢。”
她甚至不惜卖自家弟弟：“如果要是女孩子的话，倒是有可能，毕竟你们关系也不错。”
赤司征十郎却不允许她就此揭过这个话题：“你知道我说的不是他或者其他任何人。不管他们是男生也好女生也罢，都不是我想的那个人。”
他已经说的足够明显了，他的态度也是那么坚决，似乎一定要在今天说清楚。
雪枝说不出话来。
她低着头，不敢看赤司征十郎的眼睛。
赤司征十郎却突然一改强硬的姿态，连刚才给她带来压力的声音都恢复了她习惯的温和。
他的声音像是在蛊惑她：“你是怎么想的呢？”
“雪枝，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告诉我，可以吗？”
他的每一句话似乎都在询问，最后一句话仿佛还带上了一点祈求的意味。
但是他根本没有给雪枝拒绝的选项。
温和的表象之下，赤司征十郎的自我和强硬一点都没有少。
人的名声从来都不是无的放矢。
就像他是在外界认知和众人口中的那个手腕强硬、雷厉风行的赤司家继承人的形象。
哦，现在他已经成为了赤司家主了。
雪枝终于避无可避，抬头看向他。
她紧抿着唇，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破釜沉舟般说出自己的回答：“我不想……”
她说完便没有再低下头。
赤司征十郎似乎早就预料到她会这么说，表情没有一丝变化，甚至还带上了一点微笑，就像在鼓励她接着往下说。
于是雪枝就接着说了：“我不会嫁人，朝日奈家也不会让我去联姻。”
“你死了这条心吧。”
她的目光是这样说的。
雪枝似乎有些生气，说这话的时候直视赤司征十郎的目光，颇有些分毫不让的气场在。
赤司征十郎并不在意她激动的情绪，还脾气很好的问她，就像是在和她商量一样：“为什么不考虑一下呢？我想我应该是一个很好的联姻对象。不管是对你，还是对朝日奈家。”
他这是相当于把话挑明了。
雪枝这下就更不怕他了。
之前她感觉到的压力，大部分是基于她对赤司征十郎的想法未知。如今他将话挑明，无异于明晃晃地告诉雪枝：你刚才的害怕很呆。
雪枝有些恼羞成怒地瞪了赤司征十郎一眼：“不想就是不想，哪有那么多理由。”
赤司征十郎难得愣住。
他眨眨眼睛，看了雪枝几眼，觉得自己大约是没救了。否则他怎么会觉得她生气也这么可爱呢？
赤司征十郎垂眸低笑，心想：我这次可能真的栽了。
可是雪枝的想法很重要。
如果她是这么想的，那他可以真的有点拿她没辙了。
摆事实讲道理，他很在行。
遇上道理讲不通的情况，就用实力来打通。他向来是这样做的。
可是面对雪枝，不管哪种手段都不适用。
“好吧，那我再想想办法。”赤司征十郎似乎妥协了。
他说出了一句雪枝从来没想过会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
雪枝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不知道的是，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赤司征十郎自己也觉得很震惊。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说出这样的话的一天。
第52章 雪泥鸿爪
52.
晚宴结束回到家，雪枝迟迟睡不着。
倒不是因为深陷感情漩涡之类的原因，她似乎天生不会为爱情这种层面的事情困扰。
真正困扰雪枝的，还是她在宴会上突然出现的那段回忆。
她迫切地想要知道，曾经她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有预感，这件事情对她来说很重要。
雪枝辗转反侧到深夜才睡着，第二天却早早就醒了过来，再也找不回一丝睡意。
“行吧……”雪枝叹了口气，认命地起了个大早，收拾收拾起身出发去横滨。
等她抵达横滨的时候，才刚到她平时的起床时间。
早上的横滨似乎和其他城市没有什么不同，一样的上班族赶早高峰去上班，一样的街边小店一样的开门营业。
雪枝抵达武装侦探社楼下的时候，楼下的旋涡咖啡店正好开门，店长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和她打招呼。
她飞快地路过咖啡店，匆忙地和店长打招呼，直奔四楼的武装侦探社。
武装侦探社的门还没开，她等了一会儿才突然想起来，今天是周日，武装侦探社放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