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嘉的行李都摊开在榻上,一块结实的青布包着几套换洗衣物,官服官印,一个装着散碎银两的荷包,还有一个信封,信封旁边放着十张一百两的银票,旁边放着那张字条。
青布有些皱,上面还有几道压痕,看起来四四方方,一旁放着几个油纸包,还有个布包,鼓鼓囊囊,不知道是什么。
“装的是一些麻花花馍之类的吃食。”易青云抬了抬下巴,“喏,还有一袋枣,倒不知道他带这些做什么。”
谢韫之突然一顿。
她想起徐嘉临走前的话。
“等我从潞州回来,给你带些土仪。潞州的花馍、麻花挺出名的,还有酥梨、板枣之类的果子……”
她突然生出一股怒气。
“除了这些,就没有别的东西了。”易青云有些不耐烦了,挑衅道,“怎么样?看出什么了吗?”
“徐文肇是个清官。”谢韫之一字一顿道,“他没有受贿。”
“因为清贫,所以没能抵挡住一千两白银的诱惑。”易青云挑了挑眉,“这不是很合理吗?”
谢韫之却豁然转身,一把揪住了老掌柜的衣领。
“为什么要害他?”她逼问,“另一个凶手是谁?现在在哪里!”
老掌柜被她攥着衣领,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瞪大了眼睛。
“顾韫之,你放手!”易青云大声喝道,“你没有证据!你……”
“易侍郎。”谢韫之冷笑,“你见过哪个官员,进京述职,连述职的折子都不带?他莫非是准备面圣时现写吗!”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得易青云半天没醒过神来。
不等他仔细思考,谢韫之语速极快,盯着老掌柜,条分缕析:“昨天晚上戌时,徐嘉带着两个随从来这里下榻,亥时初,你上去给他们送了茶水。”
她回头看了一眼桌上的茶壶。
老掌柜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唰一下惨白。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招待官员用白开水的。”谢韫之讽刺道。
易青云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茶壶,终于反应过来了:“这……里面的茶叶呢?”
“当然是被清理了。”谢韫之说,“加了料的茶水,怎么能留到官差来检查呢。”
“迷昏徐嘉后,你带着你的同伙——是个身强力壮,但没读过书的男人,你们用细铁丝拨开了走廊一侧窗户上的插销,因此在窗户的内缘上留下了几道细细的痕迹,翻窗进入内室后……”她顿了一下,语气沉重,“你们将白绫系在房梁上,把昏迷的徐嘉架了上去,伪造了他自缢身亡的现场。”
“你的同伙从徐嘉的包裹里搜走了他要的东西,并且把自己带来的信封放了进去。你害怕自己被牵连,于是清理了茶壶里的残茶,却忘了重新放茶叶进去。”
“窗台上应当是留下了脚印,你们把窗台擦得真干净,一粒灰都没有,真不错。”谢韫之说,“清理完现场之后,你把窗户从里插上,带着你的同伙从正门出去,用提前折断的门闩换掉了原本的门闩——一定是提前折断的,因为徐嘉的随从就住在隔壁,如果你们直接把门闩折断,那么大的动静,很可能会惊动隔壁的随从。”
“一切准备好之后,第二天早晨,你上了楼,踹门而入,而后装作很惊慌的样子,喊来了徐嘉的随从。”
“但你们这事办得实在是不聪明。”她走到门边,捡起了那两截折断的门闩,拿在手里掂了掂,“一个路都走不稳的老人,一脚能踹断这么结实的门闩?蒙谁呢?你再踹一个我看看?”
被蒙的易青云已经目瞪口呆。
老掌柜满脸震惊和惶然。
“谋害朝廷命官,必然是死罪。”谢韫之冷冷道,“但你若是老实交代,或许能死得痛快点。说吧,另一个凶手是什么人?徐嘉包裹里的那些文书,和那个长条盒子,现在在哪儿?”
“大人!大人,小的冤枉啊!”老掌柜已经瘫坐在地上,涕泗横流,“小的没想谋害朝廷命官,小的都是被逼的啊!是,是那个人,他拿刀架在小的脖子上,威胁小的若是不照他说的话办,他就要让小的人头落地!他还威胁小的,要杀了小的全家!小的真的是被逼无奈啊大人!小的,小的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他拿布巾子蒙了脸……那些文书,和那个长盒子,都让他给拿走了!小的也不知道在哪儿!”
“你说你是被逼的?”谢韫之扯了扯嘴角,“来人,搜一搜他的住所,看看有没有不明来源的大笔钱财。”
“是!”门口的两个官差立刻领命去办。
老掌柜被押下去,彻底面如死灰。
“顾……顾御史。”易青云一把拉住她衣袖,“你说什么?什么长条盒子?”
谢韫之走到榻边,拿起徐嘉打包行李用的那块青布。
“这块布料上有个压痕,很深,四四方方。”她指着那几道横平竖直的压痕,“你看包裹里的这些东西,没有一样可能留下这样的痕迹。”
“这样的压痕,应当是个长条形的盒子,而且在包裹里放了很久,才会留下格外清晰的压痕。然而包裹里并没有这个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