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予点头,说:“婚期原本定在十五!”
夫人很欣慰:“侯爷早该成婚了,我知侯爷待挽之情深,可挽之她……她对不住你!”
成予端药的手颤了一颤:“夫人不知,与我成婚的人,正是挽之!”
夫人一听,十分激动:“你找到挽之了?”
成予点头:“我本来是想,在大婚时,给夫人和她一个惊喜!”
夫人问:“她如今可还好?”
成予说:“她很好!”
“好就好!好就好!”夫人放下心来,她身边的婆子也十分高兴。
成予却高兴不起来,他搅弄着碗中的药,心中愁绪千重。
夫人注意到他的异样,她问:“侯爷今日未带挽之前来,可是又出了什么事情?”
成予低眉不语,夫人道:“侯爷如此,想来,事情小不了!”
成予把药递回丫鬟,另有丫鬟送来张凳子,他坐在夫人旁边。
“我确实……不知如何是好!”
“侯爷若信得过老妇,可以与老妇一说!”夫人说。
成予默了一阵:“夫人以为,情和权,哪个重要?”
夫人道:“那得看侯爷看重哪个?侯爷若重情,便是情重要,侯爷若要权,便是权重要!”
成予想了一想,摇头:“我不知道!”
夫人又说:“侯爷可以换个方式想,若明日便是侯爷大限之日,侯爷最想要的,是什么?”
这回,成予沉默了许久,正巧丫鬟呈上来一杯热茶,他望着茶碗上飘扬的白烟,忽地悟了。他起身,说:“我知道了,谢夫人开解!”
成予说完,急匆匆要走,夫人请他将那碗热茶喝了,他言有要事,必须早些回去处理,夫人不再挽留。这时的成予,心中满怀着希望,他觉得只要能给他一点时间,让他好好处理与皇上之间的矛盾,一切就都还有挽回的余地,可偏偏他就是缺了这么一点时间,当他快马加鞭回到侯府,甚至都还没来得及站稳,现实就又接连给了他几记重击。
一是宁峰回来复命,说他本在暗中保护孟挽之,可半个时辰前,孟挽之忽然失踪了。
二是仟月火急火燎前来,急忙忙跟他说,皇上打算诱他进宗庙,定他谋反之罪。
三是戌菱来求见,说孟挽之被抓了,抓人的人说,要想救人,就去皇宫。
是时,仟月尚未走,听到戌菱所言,她很容易将这几则信息串联起来:皇上抓了孟挽之,打算以孟挽之为诱饵,引成予进宗庙,然后他再带兵出现,将成予抓个现行。仟月抓住成予胳膊,说:“成予哥哥,我知道你心里有孟挽之,可孟挽之是皇上表哥的人,她要害你啊!你千万不能为她去冒险!”
戌菱则佯装关心孟挽之,慌乱道:“侯爷,挽之是被皇上利用了,她没有对不起你,你一定要救她!”
仟月一听,更加着急,几乎都要哭出来:“成予哥哥,你信我一回,我真的没有骗你,你不要去皇宫,我不想你出事!”
戌菱干脆也抓住成予胳膊,喊得格外大声:“侯爷,要是连你都不管挽之,挽之就真的没命了!”
“成予哥哥——”仟月在他的左边喊。
“侯爷——”戌菱在他的右边喊。
“够了!”成予被这两人吵得焦头烂额,大呵出声。
那两人噤声了,仟月吸了吸鼻子,似乎有些委屈。
“你们先回去,此事要如何处理,我自有打算!”成予说。
“成予哥哥——”仟月还拉着他不肯放。
“我的话,你听不懂是么?”
仟月不敢再说话了,戌菱本也只是来演一场戏,戏到了,也没道理继续演,成予命人将她二人送出府,仟月终究放心不下,都到门口了,还不忘回头说一句:“成予哥哥,你千万——千万不能去啊!”
她们走后,成予没有立刻做决定,他坐在大厅的主座上,沉默了许久。
宁峰向来不会多话,因此,成予不说,他也不问。
一炷香过去,成予开口:“宁峰,你去帮我准备一些东西!”
宁峰听完他说的那些,只道:“好!”
成予察觉到他情绪不对,问:“我这么做,你不同意?”
宁峰道:“我只是觉得,为孟挽之,不值得!”
成予叹:“我知道不值得,可……我舍不得!”
顿了片刻,又说,“再说,我也不止是为她一人!”
宁峰不再说什么了,正是黄昏时候,日已沉落西山,但天际霞光笼罩,望出去俨然朝气蓬勃,可成予坐的位置,却已淹没在了黑暗里,门口隐隐漏进来一抹光线,让成予的身影和眼光,都显得虚无,又朦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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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第24章
◎就……很纠结◎
京郊宅邸中的那两人,一是孟挽之的母亲,一是孟挽之的乳娘。当年孟挽之失踪,其父孟侍郎执意站在皇上对立面,好几次差点置皇上于死地,后来皇上上位,需要肃清乱党以稳朝纲,孟家一门自然留不得。皇上下令诛杀于他,并灭其满门以儆效尤,然成予顾及孟挽之,求皇上放他们一马,皇上心软,又知道成予待孟挽之情深义重,遂将行刑之事交给了成予。成予领命去孟府,明着是将孟家众人一一斩杀,暗地却给了他们一条活路,他让他们改名换姓远走他乡,唯独留下孟挽之母亲与乳娘二人,他期待孟挽之会回来,所以这些年,他侍奉他二人,犹如侍奉亲母。
六月初十,天晴,有风。
皇上果然递来邀约,说他兄弟二人,已有许久未叙情谊了。
成予应邀进宫,皇上在御花园一隅置席,席设在靠近宗庙的方向,成予深知皇上意欲作何,坐下以后,他率先将杯中酒饮尽。皇上本要说些场面话,见他如此,有些尴尬,只好也端起酒杯,将酒饮尽。
夏日风总是慵懒、狂躁,夏日光却总是明媚、炫目,杯酒下肚,场景稍显模糊,成予将酒杯放在桌上,说:“皇兄选的这地方,有深意!”
皇上有些诧异:“怎么说?”
成予说:“我八岁时,皇兄在此救过我一回!”
皇上似乎想起来了:“你说弄坏明妃簪子那一回么?这么件小事,你竟然还记得!”
“对皇兄来说是小事,可对我来说,却不是!”成予为他和皇上都倒了一杯酒,他说,“我自小丧母,若无皇兄,那一支簪子,便足以要了我命!”
皇上有些动容:“你幼时过得……属实凄苦!”
成予一笑:“是啊,我堂堂一个皇子,那时却不如一个宦官!”
说完,又端起酒杯,将酒饮尽。他本打算,这杯酒下肚,便直奔主题,与皇上将权位一事摊开了来讲,可他酒刚入喉,已有一箭破空而来,贴着他面颊过,正正好落在桌上,将皇上那杯未饮的酒射了个粉碎。
酒水霎时飞溅而出,周围禁军已闻声而动,成予将酒杯放回桌上,看一眼桌面流淌的酒,又看一眼皇上,皇上似乎有些惊诧,他微一笑,起身,从最近的禁军身手抽出一剑,说:“保护皇上!”后施展轻功,朝箭来的方向追去。
这本是戌菱一计,所以后面的情节不用想都知道,成予带禁军追击刺客,追来追去,就只剩下了他自己,他追着刺客到宗庙附近,刺客祭出孟挽之,扬言他敢再追就要了她命,然后趁他不注意,一转身退到了宗庙里面。
宗庙是清静之地,里里外外除了洒扫的宫人再无其他,今日大约是因皇上早有部署,竟连洒扫的宫人都没见到。成予看着空荡荡的殿宇,觉得有几分可笑,又觉得有几分伤情。他在广场上站了半晌,然后提起剑,一步步朝宗庙走去,几重高墙外有禁军的声音,但他清楚,他一刻不踏进宗庙,禁军一刻就不会来。
这几级阶梯,和那日孟府中的几步路一般长,也一般重,每一步踏过去,都像是踏断了一段情,踏出了半身伤,成予于是带着满身的伤痛走过去,到宗庙门口,他顿了又顿,许久之后,终于抬起手,“吱呀”一下,推开了宗庙大门。门内孟挽之在与一人搏斗,等门全部打开,她终于将那人擒住。她衣上全是血,身上满是伤,听到开门声,她远远地望过来,正好与成予四目相对。
方才宗庙里发生的事,成予不知,朔光和可离却看得分明,刺客携孟挽之进宗庙以后,四散打算离去,这大概是早做好的安排,说是有刺客,却只留一个孟挽之,等成予执剑追来,被追击的禁军抓个正着,这谋逆之罪就可以定下。显然孟挽之知道这个计划,所以当刺客们打算离开时,她几乎自残地挣脱绳索,趁还无人反应过来之时,骤然出手。
戌菱的谋划里没有这一出,刺客们被孟挽之打乱了阵脚,不过总归是禁军,不消片刻,他们就稳住心神与孟挽之战在一起。孟挽之身手好,可她独有一人,几招过去,她已落下风。刺客们准备趁胜离去,孟挽之却不许,她似不要命般,直朝他们攻去。刺客不得已再次迎战,这回孟挽之出手更狠,用招更绝,甚至几次将自己往剑口上送,就只为寻得一丝先机。
——她并非在求生,她是在找死。
上次她说过的,她会努力求死,也会努力,让她的死合情合理。
最后一幕,是成予到了门口,为首刺客不愿纠缠,下令让众人撤退,孟挽之一心不能多用,终于只纠缠住一人。那人显然慌了心神,出招也逐渐狠辣起来,孟挽之全不管,几乎迎着他的剑锋上。这时成予推了门,刺客一急,索性执剑刺向孟挽之,孟挽之恰好也将剑送来,于是等门打开,成予看到的,便是刺客的剑入了孟挽之身,孟挽之的剑逼近了刺客的喉。
刺客被她这不要命的打法惊住了,当然,更重要的是,他的命,现在掌握在孟挽之手里。
他松开握剑的手,孟挽之把身上的剑拔出来,反身将他擒住。
孟挽之看向成予,说:“成予,我帮你抓住他了!”
成予稍有些不解,孟挽之又说:“只要能交出一个刺客,你就不是擅闯,你是护驾!”
成予迎着光站在阴影里,有些错愕:“你在帮我?”
孟挽之死死将那刺客钳着,说:“我本来……也没想过害你!”
外面禁军的声音愈渐近了,孟挽之的身体却愈渐虚了,成予一急,过去将她扶住。孟挽之微怒:“你知道这是计,为何还要来?”
成予说:“只要你是饵,我就一定会上钩!”
孟挽之苦笑:“你待孟挽之,当真是情深!”
从昨日得知那三则消息时起,成予的情绪就一直低沉,虽然戌菱几次强调,孟挽之是被皇上利用,她从未有心害他,可先前种种历历在目,他待孟挽之用情再深,也不至于被蒙蔽心眼,连这简单的局势都看不清。在他的判断里,今日之事,依然是孟挽之与皇上联手,皇上设局,孟挽之做饵,两个人一唱一和,将他逼进绝地。
故今日,此时,他未对孟挽之抱半分希望,却反而发现,孟挽之竟然在帮他。这种感觉像什么呢?就像一个人溺了水,怎么呼叫都没人应,他越沉越深,越沉越深,沉到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时,忽然有一只手把他拉出了水面,让他在最绝望的深处蓦然逢了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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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对也太惨了】
-完-
第25章
◎故事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了◎
这种时候落井下石,可离有点儿于心不忍。
但她还是问了朔光:“咱们……出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