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时,洛长青从屏风后探头,与小桃打了个照面:“是我。”旋即转身掀开帷帐,去看盛黎娇休息的如何。
内寝传来二人小声说话声,小桃愣了好半天:“……姑爷?”
半个时辰后,盛黎娇和洛长青皆穿戴完毕,小桃去找盛夫人要了一套盛老爷的衣服,给洛长青穿大体合适。
而盛夫人也得了信儿,早早赶来女儿的院子里。
待看到洛长青出现,盛夫人不得不信,心中存疑,便直接问出来了:“你怎么回来的?什么时候来的?我怎没听门房通报?”
盛黎娇对第一个问题也很好奇,昨天晚上晕乎乎的,只记挂着夫君那一身的伤,又是高兴又是难过,竟连最重要的事情都忘了。
“夫君,是县令放你回来的吗?”盛黎娇问。
“并不是,昨晚县令到牢中提审,还未来得及问话,就有另一位大人到访,说什么县令为官不仁,如今已经收押了,问清我被捕的缘由,做主放我出来。”
洛长青还想着如何解释安然出狱,却从盛黎菡口中得知巡查司到访,有赫连邵在,拉着对方过来顶个名不成问题。
他的说辞听起来并无漏洞,盛夫人和盛黎娇讨论两句,果然以为救人的是巡查司的大人。
盛夫人不免感叹:“你也真是好运气,好巧不巧正赶上,要是再晚上几天,还不知什么光景。”
“才不是。”盛黎娇反驳,嘟着嘴看上去颇为不高兴,“夫君受了好多伤,那县令好生恶毒,叫人打了夫君好多鞭子。”
“啊?”盛夫人惊讶。
盛黎娇眼中隐有泪光:“母亲,我想叫大夫来给夫君看看。”
涉及到受伤,盛夫人哪里有不允的,直接叫腊梅去请鸿福医馆的出诊先生,又叫洛长青赶紧坐:“你这孩子,受了伤怎么不说呢?”
“伤的可重?有什么不爽利的地方吗?”盛夫人连问几声,揪心姑爷受的伤,便把洛长青如何入府给忘记了。
看诊的先生来得很快,邀着洛长青进屋看诊,因为都是皮肉伤,大夫只开了些金疮药,嘱托饮食注意清淡,其他就没什么了。
盛夫人顾念小两口要说说话,放女儿姑爷离开,临走前把盛黎娇叫过去,塞给她一个包裹:“里面是三百两银子,你带回去,缺什么少什么自己添置。”
“还有你们那西瓜摊,不妨到街上置办间铺子,省的每日风吹日晒,西瓜卖完了还能找点旁的生意。”
盛夫人先前还跟两人赌气,跟姑爷打赌,要看小女儿受不得苦主动合离,到头来,还是她第一个心疼了。
盛黎娇下意识地要拒绝,却被母亲打断,盛夫人说:“你先拿这些去吧,要是还缺,就回家来,我再给你拿。”
“去吧去吧,就你最不省心。”盛夫人在她额头上点了点,忍不住再啰嗦两句,“要是县衙那边又出纰漏,你们千万别再与他们起冲突,万事回家来,我给你们想法子处理。”
“我晓得了,谢谢母亲。”盛黎娇应声,将包裹系到胸前。
卖西瓜的牛车已经被小厮牵回盛家了,在后面精心养着,饲料都是上好的。
离开闹市,盛黎娇屁颠屁颠地挪到洛长青身边,拍拍胸口的包裹:“夫君你猜,这是什么呀?”
洛长青偏头看了一眼:“我猜不出。”
“嘿嘿!”盛黎娇笑出声,偏头贴在洛长青耳边,一字一顿道,“是三百两银子!母亲给哒!”
洛长青不禁侧目:“岳母为何想起给这些?”
“母亲说让我添置家用,最好再去街上买一间铺子,以后在铺子里卖瓜,就不用日日赶集市啦!”其他倒是其次,主要是一件专门卖西瓜的铺子,盛黎娇也是意动的。
洛长青说:“兴许用不到岳母的助力,我记着家里还有不少银两,加上这段时间卖西瓜赚的,应该能买一间小点的铺子。”
“或者你想在恒悦酒楼那条街上买?”
“不用不用不用!”盛黎娇连连摇头,“前面几条街市也挺好的。”
要论人流量,当属城门口的街市最繁华,可那边同样人流冗杂,治安不如镇上好,到底哪里的铺面更合适,还要仔细考量。
盛黎娇装不住银子,主要是怕粗心弄丢,叽叽喳喳说完了,当即把包裹解下来,套到洛长青脖子上,又爬到车架后面去。
快到中午的时候,两人终于抵达村子。
想到小半年前,盛黎娇只觉得家里又穷又破,乡村与她之前的生活环境更是有着天壤之别,现在想来,所有能让人感到心安的地方,都是家。
“夫君快来哇!”盛黎娇跳下车就往家里跑,边跑边回头朝洛长青招手。
洛长青抬头就是一愣,刚想喊什么,可那边的小姑娘已经撞到了人,要不是被撞到的那人眼疾手快拉她一把,盛黎娇怕是要摔倒。
等盛黎娇稳住身体重心,回头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面孔。
赫连邵笑意盈盈:“想必您就是嫂子吧,我是赫连邵,嫂子您叫我小勺就好!”
“啊?”盛黎娇懵了。
而这时,洛长青已经走过来,他把盛黎娇揽进自己怀里,警告地瞧了赫连邵一眼,然后垂眸问:“可伤到哪里了?”
“没、没有。”盛黎娇仓促回答,看看赫连邵,再看看洛长青,虽然没说话,但眼中的疑惑不言而喻。
洛长青松开她,解释道:“这是我当年在边陲时候同营的战友,他比我厉害许多,退伍后随军入京了,我不是说巡查司的大人到访吗,他现在就在巡查司大人旁边做护卫。”
“我与他昨夜匆匆见了一面,尚未来得及多聊。”而经年未见,有许多不熟悉就不足为奇了。
盛黎娇懵懵懂懂,点着头表示明白,对赫连邵腼腆地笑笑,侧身躲在洛长青身边,张了张嘴:“您、你好。”
喜提护卫一职的赫连邵比盛黎娇更懵,刚想说“不是”,就被洛长青冷冷地扫了一眼,他仿佛明白了点什么。
“那……你请进,我们也是刚回来,家中未备茶点,还请见谅。”盛黎娇尽量担起女主人的责任,开门邀请赫连邵进屋坐。
在桌前坐下,盛黎娇又主动提出去备茶水:“你们许久未见,想必有许多话要聊,我先去准备茶水,你们先聊着。”
“不忙不忙,嫂子不用麻烦。”赫连邵拦了两句,却没能阻止盛黎娇离开。
他望着盛黎娇进屋的背影,揉了揉鼻子,转头对着洛长青笑:“难怪哥你躲进这小村子里娶妻,原来嫂子是这样的美人。”
他的语气并不带轻薄,只是一点调笑,还全是对着洛长青的。
他与洛长青乃是一同长大,幼时同在武备司习武,后来又一同上战场,洛长青为将,他则是对方的副手。
唯一不同的,大概只有他家中亲属康健,而洛家父母早早去了,独留他孤家寡人。
贸然打扰,赫连邵本就心虚,稍微打趣两句就不敢多言了。
洛长青对此不置可否,只是说:“娇娇还不知我身份。”
“啊?哦哦我要不说。”赫连邵懂了。
“我只与她说我是边陲的一个普通小兵,战后便被遣返回乡了,昨日能从牢里出来也是遇上巡查司的巡抚到访,才侥幸得以逃生。”
洛长青简单解释了几句背景,明显是让赫连邵配合的。
赫连邵笑着应了,他刚想问什么,余光却见旁边的门帘摆动,等他适时闭嘴,盛黎娇也正好出来。
“一些粗茶,还请莫要见怪。”盛黎娇斟好茶水,复在洛长青旁边坐下。
赫连邵擅聊,便是刚见面的人,他也能喋喋不休。
看出盛黎娇感兴趣,他就开始讲当初在边陲的事,好的坏的全要讲,连洛长青招了一匹烈马,被马儿追着尥蹶子的事也要说出来。
逗得盛黎娇笑个不停,扭头就跟洛长青问:“夫君真的吗!”
洛长青无奈:“差不多就行了。”
许是怕惹他发火,赫连邵见好就收,转而打听两人最近的生活,听盛黎娇正打算买店面卖瓜,他眼睛一亮。
“这个好诶!”赫连邵说,“正好江之……我是说巡查司的大人在镇上,兴许能跟他求个匾,更能招揽生意!”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6000+
第45章
“求匾?”盛黎娇一顿。
赫连邵已然兴奋:“叫江之……叫巡抚大人留下墨宝,找木匠做成匾挂在铺子里,巡抚有代授圣意的权利,就说这是圣上的意思,也叫镇上的人看看,他们能买到西瓜是多大的荣幸。”
“嫂子我听说您这瓜一百多文就能买到,这不行,咱往贵里卖,少说也要几两,还要他们提前排号,或者拍卖,价高者得!”
“京城里有家异宝阁,吃喝用皆卖,数量有多有少,全是价高者得,有资格参与拍卖的,都是京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我看辽阳镇虽然不大,但也有几个有钱人,把西瓜卖给他们,嫂子您肯定能赚一笔,还省的自己费心。”
赫连邵说的不妨一个赚钱的好主意,可惜盛黎娇没那么大的野心,赚到的银两够吃用就好,故而所谓拍卖,她也没多做考虑。
她在意的只有一点:“若是能求来巡抚大人的墨宝,县令还会跟我们抢瓜抢种植方法吗?”
“他敢!”赫连邵眉毛一凛。
“这么好哇。”盛黎娇狠狠地心动了,“那我想求大人的墨宝,赫连你知道大人喜欢什么吗?能不能帮我们引荐一二呀?”
“嫂子你可太客气了,等我去跟巡抚说,留几个字肯定不成问题。”
“嫂子你要开拍卖行吗?”赫连邵跃跃欲试,“我能不能参一股!”
“拍卖行就罢了,我跟夫君可能应付不来,就找间普通铺面,开个西瓜坊就好了,夏秋卖西瓜,冬春卖卖其他蔬果,不过我还没想好具体的。”
赫连邵皱了皱眉,看向洛长青,谁知对方微微颔首,完全支持小妻子的决定。
“那好吧,开个小铺子也挺好的,省心。”
赫连邵也是这时才想到,拍卖行能办起来,最不可缺少的就是背后人的势力,他哥又不愿意暴露身份,只凭一田西瓜,游走在各路商贾间着实费劲。
商量好了,盛黎娇忍不住提出:“巡抚大人可在镇上?我们什么时候递拜帖为好呢?肯定要带几个西瓜的,茶叶糕点布匹,或者直接包银两?”
“……”赫连邵沉默了一瞬,“我突然想起来,大人有公务在身,今早就离开辽阳镇了,少说也要七八天才能回来。”
他在心里默默计算着行程,从辽阳镇到州府,快马加鞭的情况下,最少需要三天,便是不管巡查司的侍从,只把江之文搁到马上,也要同样的时间才能回来,说七天还是少了点。
他们在这兴高采烈地商量开铺子求墨宝,却忘了江之文还在州府,还不知道有这么一桩事等着他呢。
赫连邵偷偷看洛长青,用口型做了个“江”字。
洛长青先是摇了摇头,旋即顿住,眉眼间多了几分纠结,最终还是点了头。
赫连邵顿时乐了,咧开嘴,拍着胸膛:“嫂子你等我几天,我去寻巡抚,保管把差事给你办得利利索索的!”
“那便麻烦你了。”盛黎娇细声细语地说道。
赫连邵急着去找江之文串口供,稍坐片刻就离开了。
走的时候,他一步三回头:“都没能尝到嫂子做的饭,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嫂子我下回再来叨扰,您不嫌我烦吧?”
“尽管来呀!”盛黎娇很是欢迎,反手拍拍洛长青的肩膀,“你想吃什么尽管说,夫君做给你吃!”
说完,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声音自动降调:“我不会,嘿。”
赫连邵彻底凌乱,呆呆地啊了一声,直到洛长青看不过去:“还不走?”
“走走走!”他方才上马离去。
送走了客人,盛黎娇瞬间瘫软,招招手,把洛长青叫到手边来,先是圈在他脖子上愣了一会儿,忽然笑出声来。
“怎么了?”洛长青被她笑得莫名其妙。
“夫君,我是不是也算认识你的朋友啦?”盛黎娇小声念叨,“我之前跟陈大娘聊天,她说你跟村里的人都不是特别熟,你都不跟他们一起玩。”
“虽然你跟赫连弟弟没说几句话,可我感觉你们关系挺好的,夫君你还有其他朋友吗,可以介绍给我认识吗?”
“我也有玩得好的小姐妹的!不过她们都嫁人了,夫家不在辽阳镇上,我也好久没见过他们了。”
盛黎娇沉默了一小会儿:“……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就是很开心。”
开心对夫君有了更多的了解,开心能够接触夫君的交际圈子,甚至能参与他的过去现在以及将来,总算不再游离着。
洛长青头一次知晓她的这般心思,莫名心头一酸,反手把她抱起来,大步往里屋去。
家里一天没人,床上的被褥和走时是一样的。
盛黎娇刚到床上就打了个滚,抱着被子嘻嘻笑。
洛长青想了想,说:“我还有几个关系很好的朋友,不过他们也不在辽阳镇上,我们已经许多年不曾见面了,我也不太清楚他们在哪。”
“以后若是有机会,我带他们来见你,有的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有的是在军中结实的,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好诶!”盛黎娇举手叫好。
许是受到了今日气氛的影响,洛长青难得愿意说两句过去——
“有个朋友他长得特别高,比我还要高很多,他是我见过的人里最高的一个,他要是到咱家来,一准儿会被门框碰到头,不过他特别胆小,小时候我们斗蟋蟀,有人使坏,把蟋蟀塞到他的衣领里,吓得他哭了好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