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时,奶奶边给顾眉生织毛衣,边漫不经心跟他说话,“宇宇啊,要是笙笙没了,你也许就能成为真正的顾家人了!”
这样的话在他心中种下恶魔的种子。
*
走出戒毒所,顾眉生留意,建筑两侧生长迎春花,春意盎然。
陈清时站在车旁等着她,长身玉立,外形惹眼。
然后有位美女现在他身旁。
女人前凸后翘的身体极力贴向他,“先生,可以给一下微信号吗?”
沈颖没想到在戒毒所旁遇到这么极品的男人。
样貌一流,身材一流,看他开得车戴的表,身家也是一流。
“老公,我脚崴了,你能抱我吗?”不远处,传来一道软糯清甜的女声。
坐在驾驶座的秦朗忍住笑。
他从来没见过一向清冷的顾眉生那么娇滴滴的样子!
沈颖傻眼,“这是你夫人?”
“是。”陈清时大步从她身侧走过,打横把顾眉生抱起,垂眸温柔问:“怎么这么不小心?”
“既然您夫人来了,我就先走了。”沈颖很识趣离开。
转身时,颇为恋恋不舍看了陈清时一眼。
可惜了,名草有主。
上了车,陈清时触碰顾眉生脚踝,“哪里疼?”
顾眉生:“骗你的。”
她就随口一说。
“嗯。”陈清时也知道她在演戏,但心底还是不安心。
暗中情敌消失,顾眉生便恢复以往淡定从容。
陈清时看向她,“你刚刚叫我什么?”
结婚快两个月,她从来没喊过那个称呼。
顾眉生耳根有点红,不避开他视线,“我喊的老公啊!不行?”
“当然可以。”陈清时降下隔板,亲吻她唇瓣,轻柔说:“你喊什么都可以。”
“只要你在。”
车往前行驶,路过一路春意,生机盎然。
第62章 62
顾眉生出嫁后,宴明舒闲来无事。
“给我你私人博物馆的钥匙。”宴明舒还没去过,打算去一次打发时间。
顾言信慢条斯理翻了下文件,上面写着顾眉生的医疗报告,“没什么可看的。”
宴明舒把文件夺过来,“有秘密,是么?”
顾言信笑了起来,镜片下目光斯文儒雅,他毫不避讳点头,“是。”
宴明舒一下子卡壳。
“这么多年,你还没忘记她?”
顾言信捏眉心,“不是这回事。”
“你想看我带你看,你别后悔。”
*
走进私人博物馆首先要穿过一道私密长廊,长廊上点缀着小小壁灯,把长廊上挂的画映照的格外清晰。
一共十五幅画,每一幅画上都是顾言信,宴明舒和顾眉生一家三口人,他们脚边还有一只小小的森林猫。
这只猫后来死了
因为顾眉生去了叙利亚,没人喂它,活生生被饿死,饿死之后,它的肉被保姆炖了吃。
画卷是的顾言信揽着妻子腰肢,女儿站在他们夫妻身前,宛若最亲密一家人。
“这是笙笙每年生日时画的,一共十五幅。”
宴明舒听着顾言信清冷的声音,看见画的页脚处。
——最爱爸爸妈妈的笙笙!
——2.15.
她视线模糊,“这么多年,我们一次生日也没给她过过。”
都在忙,加上感情不好,谁愿意看碍眼的女儿呢?
博物馆里面,排列着一个大冰柜,宴明舒打开,看见排着整整齐齐的小雪人。
也是一家三口,都穿着圣诞节服装。
“这是圣诞节时笙笙堆得?”宴明舒声音颤抖着问。
顾言信缄默不言,默认。
此刻,宴明舒已经知道顾言信不让她看得原因。
看完这些,她五脏肺腑都绞痛。
当年女儿那么小,他们把她一个人扔在家里,她大眼睛里每次都不舍,小手紧紧攥住衣角,“爸爸妈妈再见!”
他们不知道保姆会欺负女儿。
或许知道,但他们懒得管。
自己都自顾不暇,哪有心情管一个意外生得女儿呢。
顾言信走到书桌前,翻开抽屉,拿出一支录音笔。
“这是当年笙笙被绑架时给我打的电话,我把音频录到录音笔里,你听听。”
音频时间有些久,打开后,冒出嘶嘶声,不影响听清。
寂静的博物馆,穿出一道稚□□声,带着天然娇憨。
很久,宴明舒没听过女儿这样的声音。
她总是沉静,不动声色,作为母亲,她看不出女儿的喜怒。
“爸爸,我被绑架了,坏人从祖父院子里抓走我,咱们家一定有内奸,要不然进不来,你要小心啊!”
录音笔里顾眉生说得是西班牙语,宴明舒听不懂,顾言信逐字逐句给她翻译。
这些年,每一天他都被这些折磨。
“爸爸,我被带上飞机,我被另一波人掳走了,我没反抗,他们就没打我!我挺好的,可是,……爸爸可不可以来救救我?……emm没时间也没关系,我还可以再坚持几天!”
“爸爸,我听见那伙人在说法语啊!飞机再往南边飞!就知道这点信息啦!爸爸,有时间可以来找我吗?不用担心我哦,我还可以坚持!”
宴明舒听着,想象女儿的困境,泣不成声。
后面还有很多顾眉生提供位置信息的电话,一共几十条,到了最后一条,顾眉生显然有点疲惫,声音小小的,很虚弱,“爸爸,我还是很好,不用担心我!但我可能见不到你们了!……不过不要为我伤心哦!这里每天都有人死去,我可能也活不下去了,你跟妈妈要好好的,再见!”
最后一条,顾眉生的语气虽然虚弱,但还是充满活力。
“你……为什么……不去救她?”宴明舒哭得喘不过气,“她那么希望爸爸去找她!”
顾言信抬手擦了擦镜框,声音发沉,“作为一个生意人,我不能给自己留软肋。”
所以,尽管知道女儿危在旦夕,他还是在吞并澳洲市场后才拜托陈清时去救女儿。
他看向宴明舒,有些恶劣勾唇,“你怪我不去救她,当时你又在哪里?”
宴明舒低下头,捂住脸不说话。
“我也是忙于生意……”
当时她知道女儿被绑架,也完全没有救她的冲动。
女儿从小就省心,她理所应当认为,就算到绝境,女儿也能回来。
但她不知道,真相如此锥心刺骨。
她的女儿才十五岁,当年究竟该遭受什么!她又是怎么带着绝望发送这一条条信息的?
宴明舒不敢想。
*
哭完,回到客厅,顾言信把检查报告给宴明舒,“笙笙已经恢复记忆,她记起了一切,包括我们对她的抛弃。”
宴明舒牙齿在打颤,“我们该怎么办?”
现在她不能失去女儿,她不能接受女儿仇恨目光。
顾言信看她一眼,“我猜测,笙笙根本没有失忆,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我们再无祈盼?”
宴明舒浑浑噩噩坐在沙发上,“从她回来后就再没有了。”
从那以后,女儿的亲情只浮于表面。
“我们离婚吧。”
顾言信淡淡说:“不行。”
“为什么?”宴明舒疲倦笑,“这一年来,我们尝试过,你做再多浪漫的事,我也不可能爱上你,你同样不爱我。女儿已经出嫁,回来的可能不大,我们再不用再女儿面前演戏了,你为什么不愿意?”
顾言信:“笙笙希望父母恩爱,即使是个表面功夫,我也想做到位。”
宴明舒掩住脸,不再说话。
顾言信盯着她,“萧见山已经进监狱了,你还忘不了他?”
不然他无法理解她对他没有一丝感情。
“当然忘记了。”宴明舒拿纸巾擦泪,“我只是不能爱上你这样冷血无情的人 。”
“当初,为了宴顾两家强强联手,你抛弃林晨歌,娶了我,伤害三个人,你这样的做法我无法接受。”
顾言信摊手,不为自己辩驳,更不后悔。
即使失去爱情,他的选择还是正确的。
*
“嗯,好的伯母,我会跟她说。”
顾眉生从浴室出来,把柔软毛巾递给陈清时,“给我擦头发。”
陈清时指尖拢起柔软长发,轻柔擦拭她发尾,“刚刚岳母打电话,让你去顾公馆一趟。”
他指尖有些冷,触碰到脖颈,顾眉生身体微颤,“我妈跟你关系挺好的,这种事情都不跟我打电话,还跟你说。”她愤愤不平。
陈清时笑了下,扳正她身体,看着她眼睛,“我刚刚接的是你手机。”
言下之意,宴明舒是给她打电话。
顾眉生抬首亲了亲他,边亲边撒娇,“我不想去。”她素白手揪住他衬衫,“你就当没通知过我。”
陈清时被她亲到呼吸紊乱,扣住她后脑,深吻,“好。”
顾眉生头发没干,就被扯入欲望情潮,结束后,顾眉生顾不得腰肢酸软,跳下床,在挂历上标了个记号。
她用马克笔圈上28号那一天,然后用西班牙语注明“回娘家。”
陈清时要笑不笑,“不是不回去么?”
顾眉生重新爬上床,振振有词,“我是个大度的人,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她叹息道:“人不能沉溺过去,得往前看。当时我接受清洗记忆是想让爸爸妈妈满意,但在日记本上写下过去是不想失去那份记忆,失去记忆就不完整了。”
“我的出发点是想让所有人满意,不是蓄意要恨谁。”
“当初我在祖父那里的位置信息是秦屿他祖母泄露的,后来我也没把她怎么样,不是我圣母,而是不值得。”
陈清时递给她一杯温水,“比起你,我自愧不如。”
背叛他,伤害他的人,他不会心慈手软,只会狠狠打击。
陈瓒被踢出管理层。
陈潇庭和陈云庭再不能回黎城,甚至他们已经丧失属于陈家人的一切。
生母唯一的族内亲人被他送进监狱,终身□□。
顾眉生得意道:“对啊,上天派我来救赎你的,让我用爱来感化你!”
陈清时挑眉,“爱?”他还没听她说过“爱”这个字。
顾眉生环住他腰腹,闷在他怀里,“呵,不爱我会嫁给你吗?”
陈清时摩挲她脸颊,垂眸温声道:“不爱也没关系,这样就很好。”
他牵住她的手,跟她十指紧握。
*
28号,顾眉生回到顾公馆。
顾言信亲自下厨,顾眉生信不过父亲做菜水平,让陈清时去帮忙。
她在小客厅跟母亲说话。
宴明舒眉眼含笑,看着女儿,“好像瘦了一些。”
顾眉生摸了摸脸颊,笑道:“应该是我减肥见效了。”
语毕,陷入尴尬沉默。
这么多年,宴明舒不知道女儿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一点谈资没有,“你跟裕铭打算要孩子吗?”
沉默半响,宴明舒终于挑出个话题。
她心底苦涩,觉得女儿会更讨厌她,不是催婚就是催生。
每一“催”都是把女儿推的更远。
顾眉生下意识往厨房看去。
陈清时即使做饭也是身姿挺拔,矜贵优雅。
“嗯,会考虑的。”顾眉生笑了笑,“看陈清时的意思吧。”
宴明舒没再问。
她不想女儿生育,有了孩子,女儿更记不起回娘家了。
*
回陈公馆路上,顾眉生想起母亲问的话题,“你想要个女儿吗?”
陈清时垂眸看她一眼,“我不是有女儿吗?”
每天喊爸爸,乐此不疲。
顾眉生抬腿踢他一脚,“别打岔!是给你养老送终的女儿!”
陈清时停下脚步,似笑非笑看顾眉生,“你不是也能给我养老送终吗?”
保安看到主人回来,打开庭院门,陈清时牵着顾眉生跨过石阶,声音淡淡的,“顾眉生,不要想那么多,有你就够了。”
其他的,他不强求,也不想有。
这样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