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向你坦白一件事,关于过去。”
“你说。”
“这是一件坏事。我说了的话,你会不会生气?”
“不会。”
“真的?”
“真的。”
计划通。倪燕归靠在他的怀里:“戎戎,我不是你想象中纯洁无暇的女孩。”
“嗯。”陈戎搂住她,手上用了用力。
“我从小和林修一起长大。他这人很坏,他……他……把我带坏了,我们俩有段时间,特别荒唐。”对不住了林修,为了她的爱情,只好牺牲他了。
不再纯洁无暇的荒唐事。和林修。陈戎静了一会,才问:“是……什么时候?”
“初中吧。”
“你那时未成年。”
“是啊。当时年纪小,不懂事。我很想和你解释详情,但我已经不大记得了。”
陈戎抬头看见有人出来,忽然喊:“赵钦书。”
赵钦书转过头。
陈戎扶正倪燕归,向着赵钦书说:“不是说要给温社长开拓新的销售渠道吗?我有时间。”
“正好啊。”赵钦书招手,“过来跟温社长商量商量。”
陈戎站起来要走。
“戎戎。”倪燕归喊住他。
“哦。”他回头,“倪倪,等我冷静了再听你说。”
“等等——”她正事还没讲,刚才是铺垫前的铺垫,只起了个头。
然而,陈戎的身影不见了。
毛成鸿又拎着树枝出来。
倪燕归低着头,在院子里踢石块。
他说:“小倪同学,我有件事,跟你谈谈。”
她却说:“毛教练,我遇到了感情危机,没空跟你谈。”
“谈的正是陈戎。”毛成鸿指了指角落的两张塑料矮凳。
两人坐下以后,毛成鸿用树枝在地上点了点:“我不会拐弯抹角,直接问了。”
“问吧。”倪燕归坐姿端正,膝盖并拢,挺直腰板。
“你了解陈戎吗?”
她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没想到竟然是这个问题。“了解啊。”
“你见到他今天在土坡扑过去的样子吧?有什么感想?”
倪燕归的手肘放在膝盖,托起两腮:“他对我是真心喜欢的吧。”
毛成鸿用树枝在地上画了条直线,从一端跳到另一端:“你不觉得,他的动作太过敏捷了吗?”
“这是训练的成果呀。”
“这么说吧,陈戎和赵钦书是同时进来的,一起训练,一起上课。赵钦书有那样的速度吗?”
“我和陈戎寒窗十二年,为什么他的分数比我高那么多?一样米养百样人,陈戎很刻苦很认真。就算他和赵钦书接受同样的训练,但他付出了加倍的努力,肯定比赵钦书厉害。”
毛成鸿的树枝不再点地,而是拍地:“小倪同学,我差点被你说服了。”
“是吧。”她灿烂一笑。
“这样啊。不拿陈戎跟赵钦书比。我拿他跟你比。你们摔到山坡上,温文喊赶紧走。你傻愣愣坐在那里,偏偏陈戎反应过来,迅速抱起你就走。”
“对呀。”倪燕归想,至少陈戎是紧张她的。感情危机没有到最焦虑的时刻吧。
“你喜欢运动?他不喜欢运动?”
“对呀。”
“为什么他的临场反应比你的快?”
“因为他思维敏捷,控场强。毛教练,我偷偷告诉你,我每次上电影鉴赏的课,从来不做作业。影评全是陈戎帮我写的。他很厉害,写的两篇完全不一样,我交上去都不用担心老师查重。他的脑子转得比我的快。”
毛成鸿把树枝移到她那边,点了点。他想问,她是不是没有一丁点怀疑她的男朋友。最终也没有问出口。他说:“你遇到什么危机了?”
倪燕归收起笑,严肃地说:“危机就是,我是个坏女孩,但陈戎是个好男孩,极好的那个。”
毛成鸿看着她天真的脸:“我觉得,你的这句话可以反过来说。”
“毛教练,不要在我和他之间埋下怀疑的种子。尤其我俩的感情基础还不牢固,稍有不慎就崩塌了。”
“你去谈恋爱吧。”毛成鸿扔掉了树枝,“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第40章 (修)
倪燕归守在门前。
里面不知在聊些什么,传来了笑声,其中似乎有陈戎的声音。笑声越来越近。
她屏住呼吸。
出来的人却不是陈戎。
温文提着一个箩筐,到了院子。箩筐比较大,他向旁边腾了一下位置,差点撞上门边的人。
倪燕归闪得很快,后退两步。
“小倪同学。”温文转过头,“背上的伤处理了吗?还疼不疼?”
“已经上过药膏了。”倪燕归的眼睛往里面溜,不见陈戎的身影。
温文问:“找陈戎吗?”
她摇头,又向后退两步,小声地说:“温社长,我跟你打听一件事。”
温文放下箩筐,到了门边。
倪燕归的脸色郑重其事。
温文跟着压低声音:“什么事?”
“你刚刚是不是和陈戎、赵钦书商量事情?”
“没错。我们家的果园,前面这一片是由自己销售的,量不多。山那边的,我们批发给别人,但是批发价很便宜。陈戎和赵钦书给我提了新思路,说把山那边的也自产自销。”
倪燕归:“陈戎有和你进行一来一去的问答吧?”
温文:“有啊,我们是三个人一起讨论的。”
“温社长,你觉得陈戎的情绪怎么样?”
“陈戎?一切正常啊。”
“他冷不冷静?”
“当然冷静。”温文笑了起来,“说实话,陈戎进社团以来,我没见他发过脾气,他很友善,情商高。”
冷静就好。然而她转念一想,从来不发脾气的人却在她面前失去冷静,可见她真的触及他的底线了吧。
“小倪同学,你是不是有心事?”温文就没见过惆怅的倪燕归,就连吴天鑫事件的那一天,她都挂着笑脸。
阳光洒下,她垂着眼睛望地面,似是心事重重。“没什么,谢谢温社长。”
温文家的前院,用围墙圈了一块地。至于后边,没有明显的围栏,很宽阔。
边上有一口井。
陈戎站在井边,双手撑在井口,正低头向里望去。井水倒映着蓝天,他的脸也在里面,冷得跟井水一样。
背后有人。
他正要戴上眼镜,突然听到一道细细的声音:“戎戎。”他戴眼镜的动作停住,两指捏住金属框,把眼镜搁在井边。除了在他面前做伪装,其余时候,倪燕归总是耀武扬威的,这样讨好的音调非常罕见。她的影子渐渐地靠近他。
她问:“戎戎,你冷静下来了吗?”
“没有。”他望着井水,懒得抬眼。
倒是奇怪,人不冷静,音调却是冰凉凉的,倪燕归第一次和他这样对话:“那你要冷静多久啊?”
“一天,或者两天,或者一周、两周。”
幸好他的量词只是到了周。倪燕归听着他数日子,心儿吊到了嗓子口,就怕他牵扯出一年、两年。她嘟囔着:“你不冷静的时候,我要怎么办啊?”
“你自己玩。”
话里的意思不是分手吧?“为什么不能你一边冷静,一边跟我玩呢?”
“有你在,我冷静不下来。”
倪燕归懊恼。她太着急了,她自己和毛教练说,她和陈戎的感情基础不牢固,却又得意忘形,想要把自己的底牌亮给陈戎看。这不,遭嫌弃了吧。她早该知道,他这样浩然正气的少年,最讨厌她这样的人,抽烟、打架、纹身,任何一项在他眼里都是暴雷。
当务之急是承认错误。她低下头:“戎戎,我向你保证,我会改邪归正的。”
“嗯。”
“过去我确实太放肆了,从今往后我一定洗心革面。”
“嗯。”
两人交往时,有时他也只回她一个“嗯”,但她觉得这个字跟裹了蜜一样。然而此刻,大太阳也暖不了陈戎的声音。他没有赶她走,但字字句句是无声的逐客令。她自觉理亏,悻悻然走了。回到前院,她坐在塑料矮凳上,托起下巴仰望蓝天。
有人来了,有人又走。但她没留意那些是谁,只知道陈戎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
四点多,一行人要回去了。
倪燕归一下子站起来。腿有些发麻。她背起了书包,又见到了陈戎。
陈戎轻轻地笑着:“温社长,今天多谢你的款待。”他又是和煦的,脸上没有哪里不冷静的样子。
赵钦书说:“温社长,你家那山头的果园,我们俩会继续给你想办法的。”
“谢谢你们了。”温文望过来,“小倪同学。”
倪燕归不自觉做了一个立正的姿势。
陈戎转头和赵钦书说话,仍然浅笑。
温文再迟钝也看得出小情侣闹矛盾了,他有意护着倪燕归,说:“陈戎,你是不是忘了帮小倪同学抬那箱苹果?”
“对。”陈戎终于转过头来,“我帮你抬。”
他的声音不一样。以前的话,随便一个语调,她都听得出他喜欢她。
大巴车来了,陈戎抬了苹果去车里,坐下。
同学们知道他和倪燕归是情侣,不会主动挨着他坐。他旁边的位置空着,直到倪燕归上去。
她闷声闷气地坐下了。
陈戎的右手搁在腿上。
倪燕归悄悄地探手。
他似乎想缩,但又不知怎的,把手放了回来。
她握住了,然后拽紧:“戎戎。”
他转眼向她,没有笑。
“你看上去很冷。”倪燕归说,“静噢。”
陈戎转头向窗外,他没有甩开她的手,任由她握着。
她又叠了一只手过去,两只手把他的掌心揉来揉去:“戎戎,你为什么不看我?”
“看了冷静不下来。”
“我以后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好不好?”